第73節(3 / 3)

習慣她在身邊,習慣她凡事遷就,習慣她的過分依賴。這種習慣,時間太長就變成了自然,成為他生命無法分割的一部分。他大概也懶得再花漫長的時間,去接納一個新人。

她今日氣不過,處置了王慶家的,包括之前要辦麗人集,其實也是在努力證明,她是可以勝任現在這個位置的。她不要在他的庇護下,做一個什麼事都不管的主母。

其實仔細想想,這何嚐不是一種生分。兩個人之間若算得太清,隻能說明情份淡了。

那邊,梅令臣回到竹喧院,打開奏折審閱。康平帝年幼,也沒有受過很好的帝王教育,現在的奏折,都是各部進呈內閣,內閣審閱之後,將處理意見寫在一張紙上,貼於奏折背部,再送至乾清宮禦批。這稱為票擬。

票擬自成宗朝時開始,本是皇帝為了聽取內閣大臣的意見,而實行的一種輔政手段。但天順帝即位後,他疏懶於政事,內閣所呈票擬,草草過目便朱批,導致內閣大臣所擬即是皇帝的決定,內閣的權力越來越大。再到如今的康平帝,皇權更加旁落。

康平帝禦批時,除了秉筆太監,上官芷蘭也會從旁協助。批好的奏章再送回內閣,由梅令臣下達各部。梅令臣的權責,實質與前朝的宰相無異。

近來各部所呈奏章大都跟國喪有關,也偶有人事變動,都是張祜那幫人的小動作。梅令臣明白,朝堂其實需要製衡之勢,如果僅他一家之言,所有矛盾都會集中在他身上。當初祖父倒台,蘇東陽很明智地選擇退出權力中心,就是深諳一個道理,他跟祖父是陰陽兩極,相伴相生。失去祖父,成宗也不會讓他獨大。

所以如今梅令臣鬆鬆手指,讓張祜那些人做大,也是為了緩和矛盾。

刑部遞呈了關於蘇紹一案的調查進展,他微微皺了下眉頭。

此案當初以蘇紹認罪而結案,人證物證俱在,幾乎沒有破綻。刑部翻閱了當年的卷宗,並未找到疑點。反而是蘇紹私吞了大量的皇室庫銀,至今還沒有追繳回來。若梅令臣把雲想閣轉回蘇雲清的名下,父債子償,隻怕這幾年的辛苦,都要付諸東流。

看來平反正名之事,遠沒有他想象的那麼簡單。

梅令臣批閱奏章,不知不覺到了淩晨。

夜的至黑慢慢轉淡,成為一種濃重的靛藍。遠處天邊翻出魚肚白,空氣裏浮動著昨夜雨後的泥土氣息,而且微微起風。

梅令臣起身關窗,身後嚴伯敲門進來,原是幫他準備了補身子的湯,又說了兩句話。

“老爺,您別怪小的多嘴。那王慶家的昨晚來找小的求情,說她那些話全是無心之言。前些日子,她男人請了幾個同僚來家中喝酒,酒後失言,全被她聽了去,拿來在後廚的廚娘們麵前賣弄,也沒想著外傳。她說在府裏做了多年,一時也找不到別的去處……”

梅令臣拿起湯碗,一口喝完,然後說:“你要我推翻夫人的處置?”

嚴伯連忙說:“小的不敢!”

“我知你念舊情。但我已說過,此後內宅諸事皆歸夫人管。她既已將人趕出去,我再把人叫回來,以後還有哪個下人會把她放在眼裏?哪怕她做錯,或者太過絕情,維護她的威嚴都得擺在首位,聽明白了嗎?”

“是。”

嚴伯不敢再多言,心想哪怕夫人去殺人放火,老爺都會幫忙善後,他們這些做下人,還認不清形勢,就無法在府中久留了。夫人,早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凡事束手束腳,一心討好旁人的小姑娘了。

他正要退出書房,梅令臣忽然問道:“我記得王慶在順天府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