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芷蘭對紅丹點了下頭,紅丹就帶著宮人盡數退出去了。
上官芷蘭這才說:“有話你就說吧。”
蘇雲清先是起身行禮,然後說道:“請太後恕妾身失禮。妾身以前在西州時,著男裝,整日拋頭露麵,覺得那樣的生活自在很多。進京之後,遇事不由地就會多想幾分,並且總覺得跟周圍的人格格不入。可人總這樣多思多慮,活著未免太累了。”
上官芷蘭看過上官心蘭寫的家書,裏麵提過,西州的民風開放,女子也不用守那麼多規矩。這點從潘毅之女,潘如霜的身上就可以看出來。她若不是困在這深宮之中,要守護自己的孩子,何嚐不想瀟瀟灑灑地過自己的日子,何須在意別人的眼光。
蘇雲清見上官芷蘭不說話,心跳莫名加快。其實她也怕激怒當朝太後,但從梅令臣的言談間可以想到這位太後當下的處境,心結若不解開,她和康平帝母子都會陷入危機,從而會影響到梅令臣。
女人無論身處多高的位置,骨子裏都是纖細而敏[gǎn]的。
“妾身常常在想,若父親出事的時候,妾身不是少不更事的孩子,也許可以幫上家裏的忙。但如今看閣老為了父親之事殫精竭慮,才發現,就算時光回轉,妾身也改變不了什麼。何況根本回不到少年時,因此也就釋懷了。”
上官芷蘭聽了她的話,若有所思,“你心中不懊惱悔恨嗎?”
蘇雲清笑道:“當然有,但我們要向前看,不能永遠停留在過去。退一步想,如果不是家中出事,妾身跟閣老就是義兄妹。父母健在,恐怕也不會成為夫妻。太後若因為前事,難以從泥潭中拔步,那麼年幼的皇上,又該由誰來守護呢?您舍棄了上官家,舍棄了能夠守護你們母子的家族,豈非讓親者痛,仇者快?”
蘇雲清一言切中要害。所有母親的軟肋,都是自己的孩子。
其實很多時候,大道理誰都懂,隻是困在當下的感情裏,自己走不出來,需要旁人拉一把。別看甘泉宮那麼大,宮人那麼多,又有幾個敢跟當朝太後說這些話。
“閣老視太後為知己,你們一路走到今日,實屬不易。希望太後能不念過往,不懼將來,為大昌百姓的福祉,山河永固,多貢獻一份力量。”
蘇雲清說完,深深地彎下腰去。她並不是代表自己,而是代表萬千大昌的子民,說這些話。在其位謀其政,江山社稷這座大山壓下來,上官芷蘭幡然醒悟。自己不僅是個女人,還是一國之太後。她如果守不住這江山,遭殃的豈止是他們母子倆,還有數千萬的百姓,以及效忠於他們的人。作為太後,先天下而後自己,哪有那麼多餘力傷春悲秋。
若她連這點自覺都沒有,還做什麼太後,趁早從高位上退下來才是。
選擇了這條路,便隻能披荊斬棘地往下走,絕不可回頭。
“雲清,謝謝你的真心話。”上官芷蘭長出一口氣,握住蘇雲清的手,“我入宮十多年,沒有朋友。往後,可以把你當作朋友,常常聽聽你的真心話麼?”
蘇雲清也鬆了口氣,燦然笑道:“我跟閣老,永遠都站在太後這邊。”
上官芷蘭聽她一口一個閣老,好奇問道:“你在家都是這麼稱呼文若的?不顯得生分嗎?”
蘇雲清不好意思地說:“在家,妾身都是稱呼六哥。太後麵前,妾身不敢造次。”
“六哥……”上官芷蘭重複了幾遍,“聽起來更像是兄妹。”
“他初到妾身家中時,便是兄長的身份,後來才變成夫君的……”蘇雲清垂下頭,“在一起的時間久了,很多事情都變成習慣。很多時候,妾身都分不清楚,到底是把他當作兄長更多一些,還是夫君更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