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2 / 3)

我攥著作業簿來到離他不遠的過道上。他的側臉逆著光,我甚至能看到那一層細細小小的絨毛。

早些時候,我對他的認知還很淺薄,當時總以為“君子慎獨”,盲目地認為像裴雁來這樣的人,眼睛應該是一池溫柔的春水,又或是浩渺的江風。

可我是個矯情的傻逼,關於他的事情我幾乎一次也沒有猜對過。

他用一種我從沒見過的眼神從我身上一瞥而過,冷白的日光無情又聖潔地披在他的身後,像是什麼冷漠的神祇巡視治下的領域,而後,他不經意地活動了一下因為寫字而感到疲憊的手腕。

不誇張地說,我從這些簡單的肢體語言裏看到一種神性。

我聽到我的胸腔重重的咚了一聲,然後視線慌不擇路地飛快移開,像是在躲避什麼蛇蠍,可明明臉在發燙。

我明明意識到了什麼,卻想不明白,說不清楚。

國慶假期結束後,我和裴雁來都開始走讀。我回家,有一段路和他重疊。

也記不清從哪天開始,跟在他身後成了我最隱秘,最不可告人的癖好,明知道這樣很猥瑣,很齷齪,但我沒有辦法控製自己。

飲鴆止渴,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十一月初,天黑著,外麵還潑起大雨。

我照例跟著他,不近不遠的距離。走到即將分開的岔路,

路角擺著一尊奔馬的石像,岔路直行是“皇後區”,左轉是老城區——我左轉,他要直行。

這裏總聚著一些人,或是擺張小卡片招工的民工,或是鋪張血書懷抱孩子乞討的父母。不密集,但常見。

今天路邊就有這樣一位體態臃腫的婦人,兩條褲腿都是空的。看不清顏色的衣服被淋到濕透,頭發一縷縷狼狽地貼在額角,狼狽趴在地上。

她懷裏還抱著個孩子,雨太大,空氣中水汽太模糊,看不出性別模樣,也不知道還有沒有進氣。

我心情複雜地注視,隻覺得生活是無底洞,比財富可以分出高下,比慘卻遠沒有下限。

裴雁來途徑,女人當即像剛從坍塌礦井裏吸入新鮮空氣的工人,近乎貪婪的,伸出手抓住裴雁來的校服外套。

她在央求什麼,但雨讓聲音融化,沒人聽得清。隻聽見孩子察覺到動靜,像貓崽一樣嗚嗚咽咽哭嚎。

裴雁來停下了。

一些狀況降臨前會有預感,如同是大片拉幕時便升高的腎上腺素。我緊跟著他停下腳步,躲在一邊窺視他在月光下的小半側臉。

我對他是個傳統意義上good boy的認知,就是從這天起發生轉變的。

傘麵堪堪隻遮住發頂,雨打在地上的水窪,濺起泥點落在鞋邊。裴雁來笑了下,眼神卻漠然。

他什麼都沒說。

我所能知曉的一切,是他輕描淡寫地撥開那雙手,外套被弄髒,他扯下來掛在臂彎。婦人的手耷拉在地上,他抬腳,從上方跨過。

毫不拖泥帶水,確是他的做派。

那一眼凝視,像是隻為了看礙眼的生命在雨裏被淋成怎樣一副慘狀。

就在這一刻。

裴雁來這人身上微妙的違和感,終於在我眼前揭開麵紗。

他沒有心。

神本就不該有一顆心。

大雨傾盆,風在呼嘯,月亮居然沒被烏雲擋住,他的側臉漂亮得一如破碎的光。

在這尋常又特別的夜晚,我成了神的信徒,如此熱切而病態。

我想,我發現了他的秘密。

第6章 上眼藥

距離耿一直來所裏找我已經過了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