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鮫告訴自己,成年了不能像小時候那樣愛哭,哭多了會讓鮫人王擔心。他蜷縮起尾巴,將臉貼在冰涼的棺蓋上,幾顆黑色的珍珠徐徐滾落。

墨斯·迦爾伸手接住黑珍珠,微微彎腰,輕撫他的發絲。

擁有鮫人傳承記憶的他,看到藍鮫悲傷,感同身受。

焱浠經曆太多,早就看淡了許多事,耐心地等藍鮫發泄完情緒,帶他到後麵的偏殿。

偏殿裏擺著兩個大貝殼,有桌有椅,到處是生活痕跡。

“請坐。”他放小銀鮫自由活動,對藍鮫和墨斯·迦爾道。

藍鮫眼眶和鼻子通紅,坐到椅子上。

焱浠道:“年紀大了,生活質量也下降了,沒什麼能招待。”

藍鮫聲音沙啞地說:“見到你,我已經很高興了。”

他左右看了看,遲疑地問,“這裏……隻有你和煌住嗎?”

焱浠知道他想問什麼,看著小銀鮫遊到大貝殼裏,爬進鮫綃裏打滾,輕輕一歎,回憶道:“當初我們的宇宙飛船能量快要耗盡,不得不降落在這顆原始星上,值得慶幸的是,這是一顆名副其實的水星,非常適合鮫人生存……”

一開始他們嚐試著尋找礦石製作適合飛船的能量,然而技術有限,全都失敗告終。畢竟戰亂年代,從人類那裏搞到一艘宇宙飛船很不容易,避開戰場穿過各國邊界,更是難上加難。

他們也曾到過一些星球補給,儲備大量能源,支撐著在星際探索,隻是一無所獲,不得不孤注一擲,離開星際範圍,越飛越遠。等他們找到延續種族方法,帶回三百顆鮫人蛋時,未到星際範圍,能量便用盡了。

時也,命也。

七條鮫隻能把希望寄托在碧綃和藍鮫身上,安心地落戶原始星,建立鮫人宮,等待他們。

然而,這一等,等了千年。

其他六條鮫人相繼去世,隻剩焱浠一條鮫還在苦苦支撐。

“……十年前,我感到自己的生命快要走到盡頭了,又不知道你和碧綃情況如何,實在不甘心鮫人一族真正地滅亡,於是自作主張,提前孵出鮫人王的一枚蛋。”焱浠溫柔地注視貝殼裏打滾的小銀鮫,“孵了五年,成功地孵出煌。”

藍鮫轉頭,也看向趴在貝殼裏朝他做鬼臉的鮫人寶寶。

難怪他覺得小銀鮫的外貌似曾相識,原來是鮫人王的蛋。

鮫人王正是一條銀尾鮫。

藍鮫對小銀鮫笑了笑,小銀鮫發現自己做鬼臉毫無用處,掃興地趴回貝殼,抖著小胖尾。

收回視線,他看向焱浠。“為什麼不把所有鮫人蛋都孵出來?”

一條鮫,太孤單了。

焱浠歎道:“其實,煌破殼的刹那,我就後悔了。鮫人的基因是否仍在變異,能活多久,不得而知?萬一我很快去世,讓煌一條未成鮫守著一個未知的未來,太過殘忍。隻是……”

他垂眼。

隻是他也怕寂寞啊!

同伴一個個離去,他獨自活了五百年,曾經的鮫人戰神也有脆弱的一麵,當步入老年,感知生命即將走到盡頭時,越發地懦弱了。

他給自己找了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為了延續種族,必須後繼有人,於是自私地孵了一顆蛋。

看到新生的小小鮫人,他熱淚盈眶。

心裏深深地懺悔,同時為新生命的到來而激動。

他悉心地教導煌,告訴他鮫人的曆史和使命,盼望著他茁壯成長,以後帶著其它鮫人蛋和族人的石棺,回歸故裏。

落葉歸根,不單是人類的情懷,也刻在鮫人的血脈裏。

不管世界如何變遷,星際如何發展,地球永遠是鮫人的故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