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識海中的熱湧,晏寒來靜靜垂眸。
在離川覆滅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他都覺得,此生不會與誰結契。
背負著血海深仇,拖著一副殘損的身體,就連識海也滿是邪氣,哪怕讓人瞧上一眼,都會得來厭棄的神色。
莫說結契,他甚至不認為自己會喜歡上什麼人。`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在幽都編出一個幼稚可笑的借口,從謝星搖那裏騙來結契繩後,他曾在心中唾棄過自己無數次,好似陰溝裏的蛇蟲,明知不應奢求,卻還是探出小小的觸角,渴望著靠近。
像是一場美夢。
恰好是她,在今夜提出與他結契。
那點兒潛藏於心的不安漸漸消散,晏寒來眼尾彎了彎。
他的眉眼冷淡銳利,不笑的時候往往帶有殺意,這會兒彎出一個小弧,如同張揚的鉤子,勢如破竹將她勾住。
靈力緩緩溢開,逐漸與識海中的神識悄然相融。
晏寒來的氣息澄澈幹淨,是雨後樹葉淡淡的清香,混雜著不太明顯的桃花味道。
薄唇向下,溫柔繾綣,劃過她鼻尖。
少年驀地開口,喉音低如耳語:“搖搖。”
謝星搖有點迷糊:“嗯?”
晏寒來笑:“過來。”
靈力輕旋,勾住一縷神識。
謝星搖很快明白,這聲“過來”,是指她的神識。
識海無邊,泛起騰騰浪潮。
在他的牽引之下,屬於謝星搖的氣息,將靈力勾纏其中。
她能清晰感受到,晏寒來身形一顫,呼吸驟亂。
神識結契,兩相交融。
謝星搖小心翼翼探出更多神識,作為對他的回應。少年沉默不語,輕輕抬頭。
從她的視角望去,能見到鴉羽一樣垂落的長睫,鳳眼溫潤清亮,如同剛被泉水洗濯。
這是唯獨她能見到的目光。
仙門大會上,修士們驚駭於他的術法之戾、劍氣之冽,皆道這是難得一見的天才,亦是桀驁凶狠的獨狼,注定野性難馴。
此時此刻,獨來獨往的惡狼卻拿出枷鎖伸出脖頸,一步步牽引著她,由她親手將他縛住。
……不對。
這是隻狐狸。
枷鎖牢牢套在他身上,被死死勾住的,卻是謝星搖。
神識與靈力彼此咬合,熱潮湧入四肢百骸,伴隨著絲絲癢與麻。
她咬緊下唇,迫使自己不發出聲音,好一會兒,等古怪的熱意慢慢褪去,才遲疑抬眼:“結束了?”
晏寒來:“嗯。”
結契完成,他的靈力散去,識海中恢複一派風平浪靜,和最初沒什麼不同。
想起雀知發來的傳訊符,謝星搖默念一道清心訣,嚐試讓臉上的熱氣消退些許:“結契以後,我們是不是類似於——”
她本想說“男女朋友”,但修真界裏,理應沒有這種說法。
於是謝星搖斟酌一番措辭:“嗯……如果不出意外,就會成為道侶?”
晏寒來安靜瞧她,毫無征兆,唇角一勾。
他生得白淨清瘦,眉眼精致鮮煥,微微一動,衣襟下傾,露出清晰凹陷的鎖骨。
他忽地應聲:“這是常見的用意,除此之外,在極少數的人與妖之間,還有另一種含義。”
謝星搖一愣:“什麼含義?”
話一出口,她就有些後悔,直覺不該追問。
——搖晃的燭火下,晏寒來眼底的笑意加深幾分。
這道笑意溫和而狡黠,像是獵物終於掉進陷阱,蟄伏已久的野獸露出獠牙。
透出一股令人心驚的危險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