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光瞥見徐修遠已經上了船,自己還被何孝先拽著說話,平秋不由得有些著急。匆匆別過何孝先,他剛一跨上甲板,忽地聽何孝先喊“哥哥再見”,回頭一看,他還是兩手做喇叭狀放在嘴邊呼喊的姿勢,又踮著腳揮手,看著還有些小女孩似的嬌俏。平秋最容易心軟,這時怪他囉嗦的不耐也消失了,於是學他揮手告別,然後彎腰鑽進船艙。
半路撞到不知怎麽停在原地的徐修遠,恰好渡輪啟動,平秋沒有抓穩,險些和他麵對麵雙雙跌倒。他第一反應是抱住徐修遠,問道:“沒事吧?”
徐修遠不發一言,凝視他的目光卻叫平秋感到疑惑。他想問聲“你是不是還在生氣”,徐修遠卻轉身走遠。
平秋呆了呆,被後來的遊客提醒別擋著路。他慌張移動,想坐徐修遠身邊的位置,卻被一對年輕夫妻搶先。平秋看向徐修遠,他卻隻是轉頭看著舷窗外的海景。最後平秋坐在後一排位置,一路沒有和徐修遠搭上一句話。
在平秋看來,徐修遠這股氣撒得實在有些沒道理。他們同路,卻互相默不作聲,下渡船,上列車,攔出租,入家門,全程徐修遠應的隻有兩聲短促的“嗯”。平秋原先還想以聊天化解他們之間莫名其妙的冷戰,但徐修遠反應消極,平秋被他的冰錐子紮得渾身難受,索性也不再說了。
和劉晨晨在教師群裏對過課程表,平秋旅途歸家,疲倦得倒頭就能睡著,但還得強撐著精神回學校值晚班。
他囫圇吃過飯,預備出門前,特意折回臥室,敲敲房門,小聲問道:“修遠,你有沒有想吃的,我晚上給你帶回來?”
房間靜默,徐修遠似乎睡著了。
但平秋知道他根本沒有睡著,兩分鍾前他還聽到徐修遠在房裏和別人通話,現在他不做聲,顯然還在生氣。
“你有其他想吃的麽,我下班了給你買,粉絲煲嗎?你是不是喜歡吃那個?”
半天,徐修遠應道:“不要。”
平秋一喜:“那你想吃什麽?什麽都可以的,你從上午到現在沒吃過東西,胃會餓壞了。你說你想吃什麽?我都給你帶回來。”
房裏一下又沒了聲音。
“家裏沒有吃的了,晚上預報還有雨,你不方便出門的,不然我給你一點錢,你點外賣吧,好嗎?”
“別吵我,”徐修遠聲音很低,“讓我睡覺。”
“哦,”平秋後知後覺徐修遠這次冷戰純粹是對著他來的,驟然間失望極了,“……那我走了,你休息吧。”
天氣預報說有雨,平秋剛到學校,天空一道驚雷,滂沱大雨緊跟著就下來了。機構門口還擺著兩道宣傳立牌,平秋拉住埋頭直衝的女同事,自己遮著頭頂往外跑,抓了立牌再回來,他甩甩頭發,前胸後背都濕透了。
值班老師們在議論夏季暴雨說來就來,平秋抽著紙巾擦身上的水漬,一邊對著手機發信息,提醒徐修遠在家關好門窗,切斷電源。他一口氣連發三條,但徐修遠始終沒有回複。
有其他老師敲門:“平秋,你開車了嗎?”
平秋說:“我騎車來的。”
“下雨還騎車啊?那你帶傘了嗎?”
“……帶了。”
“行,那應該沒關係吧?”
“沒關係的,謝謝。”
平秋笑著點頭,待門一關,臉上的笑意拉下去,他懊惱地拍拍腦袋——出門前想著要下雨,他確實帶了雨傘,但因為半途又折回去問徐修遠要不要吃飯,再出門竟然就把雨傘落在玄關。也知道同事來問,是想如果他沒有帶傘,到時捎他一段。但今晚值班的同事隻有一位和平秋順路,還因為晚上有兩個學生的一對一課程,至今沒有下過樓。平秋不想打擾人家,抱著僥幸心理,期望晚上雨會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