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眼睛,聲音輕下去,一直輕下去,輕到喃喃自語般地說:“我知道你在裏麵。”

她的手指觸摸到門上粗糙的紋路,感受著一門之隔裏那個人的心跳與呼吸。她今年二十八歲,

已不再年輕,滿懷希望地等過,頹然無助地放棄過,在世俗的生活裏打轉,慢慢活成了一隻陀螺,不能停,停下來她就會倒下。

這麼多年來,她第一次覺得自己還好端端地活著。她不是陀螺,她是一隻風箏,她的線仍然在

他的手中,隻是一個照麵,他就能給她生的力量,讓她迎風而上,扶搖萬裏。

他沒有降落,她也不會降落。

“寧凜,你開門。”她嘶啞著嗓子說。

一片寂靜。

外頭的風雪漸漸停了,微風吹來,把頭發吹得淩亂。

冬天很冷,但沒關係,夏天總會回來。蟬鳴陣陣或風吹麥浪,都會在某一時刻,以摧枯拉朽之

態,死而複生。

匡語湉攏了攏頭發,目光落在窗台下的馬紮上。這扇窗戶很小,但過一個人沒問題,而因為樓

層沒有翻新,它並沒有裝上防盜網。

忽然,夜幕之中傳來“砰”的一聲,天光乍亮,五彩斑斕。煙火的劈裏啪啦的人潮聲,潮水般

湧來,溢開。

彩色的光映在匡語湉的臉上,她看起來有一種豁出去的決然。

她對著門,一字一字地說:“我數叁下,你要是不開門,我就從這裏跳下去。”

第十五章

歡笑聲,吵鬧聲,沸騰著,驅散了冬夜的寒。

匡語湉脫下高跟鞋,光腳站到馬紮上,對著夜風閉上眼睛。

“三。”

她鬆開手,張開雙臂,四麵八方的風讓她有了久違的感覺,活著的感覺。

“二。”

煙花散盡,夜色歸於沉默。

最後一秒,她數著心跳,去感受那些東西,生命裏最原始的,讓人為之瘋狂的東西。

“一。”

夏天會回來的。

那些回溯的時光裏,它也在周而複始,生生不息。

……

“小葡萄。”

匡語湉靠在男人的溫熱的懷抱裏,感受他的體溫,感受活著的氣息。

她哭了,抱著他哭了。

寧凜的體型變了很多,比起八年前消瘦了一些,臉窄了點,皮膚也粗糙了,但身上的味道沒有

變,如同當年一樣。

他像一塊浮木,在汪洋大海裏轉了一圈,終於回到她這座孤島。

匡語湉把頭埋在他的胸膛前,哭著,眼淚都濕在他的衣服上。她的眼睛是紅的,臉色是白的,

抬頭看著他,又哭又笑:“原來那天你在家。”

“你聽到我在叫你了。”

“你聽到我在叫你你為什麼不開門?!寧凜你為什麼不開門!”

寧凜的嘴角動了動,暗色裏他的表情似乎很狼狽,想點說什麼話,但嘴唇動了動,最終什麼也

沒說,他隻是默默放下了原本抱著匡語湉的手,抿唇,撇開了頭。

匡語湉轉到他身邊,踮起腳正對上他的眼睛,魔怔般說道:“寧凜,你說話啊。”

他看向她。他穿著一身大一號的灰色針織衫,右手打了個結,脊背微微彎曲著。

人還是那個人,但到底不一樣了。

他究竟經曆了什麼,把自己過得一團糟。

隻除了那雙眼睛,看著她的時候,還依稀留有年少的影子。

寧凜斂下眉,閉上眼睛,沒一會兒睜開,低聲說:“對不起。”

“我不要‘對不起’。”匡語湉癟著嘴,大顆大顆的眼淚湧出眼眶,她的情緒都壓在喉嚨裏,

聲音弱不可聞,“我要你告訴我為什麼。”

匡語湉仰頭看他,“寧凜,這些年,你去哪裏了?”

寧凜沉默著。

匡語湉又問:“那你告訴我,為什麼不聯係我?”

她其實有很多的問題要問,也有很多的問題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