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還遠著呢。”
孟聽枝低聲,“就是太遠了。”
沒聽清,程濯偏頭,“你說什麼?”
“你能不能來?”
他一慣是懶得想未來的人,連當下的日子過得都有幾分渾噩,可夜暗燈明,她眼裏燦著軟星,看著他,他也肯撥一層厚霧,應她的期盼。
“嗯。”
“真的?”
程濯才是真拿她沒辦法,“又不信我,非要拉鉤?”
孟聽枝不認這嬌縱罪名,“什麼時候說非要拉鉤了?”
他更誇張了。
“寫保證書?”
孟聽枝服了,偏頭一笑,過幾秒,她認真肅容,朝他伸出小指說:“那拉鉤,答應了就不可以騙人啊。”
程濯勾住她的小指,由著她一本正經完成幼稚的蓋章儀式。
“不騙人,保證不騙孟聽枝。”
那兩隻烏龜不睡覺,默契十足地前爪貼在玻璃上,轉著黑溜溜的小眼睛,看著他們,像是見證重要時刻。
孟聽枝被盯得發笑,太蠢萌了,搭在程濯肩上的手臂晃兩下,她突發奇想,“給他們起個名字吧?”
程濯看著玻璃龜缸,一隻大一隻小。
“不是有?”
孟聽枝微驚地眨眼,“什麼時候?”
“攤主起的,”他指那隻大的,說出官方認證的名字來:“玉樹臨風。”
孟聽枝失笑,“那另一個呢?”
“我起的。”
“什麼?”
她怎麼記不起來他給烏龜起過名字。
程濯貼到她耳邊,慢條斯理地說出三個字。
熱氣卷耳,孟聽枝眸光瞬間一漾。
他點她鼻尖討誇,“是不是好名字?”
雨聲轉靜。
關了客廳的輔燈,她拉程濯上樓睡覺,跟兩隻烏龜說晚安。
第31章 如其名
第二天果然降了溫, 濕漉漉的冬雨順著透明傘沿往下滴,到了藝術公社雨才停。
孟聽枝收傘,迎麵看見從文印室出來的許明澤, 露出一個笑打招呼。
“許學長, 下午好。”
許明澤微笑, 看著她脖子上那條白色的圍巾, “下午好。”
孟聽枝捏了捏羊絨的軟糯質地,這是之前生日, 組裏的學長學姐一起給她買的禮物,一直放在枕春公館,今天降溫, 沒找到厚外套,她就拿出來圍上了。
“C區牆繪主圖還有幾天?”
孟聽枝將傘放進門邊的收納筐裏,“這周內吧,第二次買的拚圖木料紋理不對,有一部分在拆除重構。”
許明澤聞聲冷冷一笑,眼底閃過的鄙夷毫不掩飾,“人走了還要添麻煩, 那辛苦你們了。”
沈書靈退出了項目組,原本進來就是為了給實習貼層金,現在徹底得罪陳教授,留下也是自己找罪受。
陳教授學究做派, 沈書靈當初能進來已經算是她給沈院長最後的麵子。
孟聽枝告別許明澤, 提上自己的畫包去了C區,沒一會兒,牆繪組的另一個學姐也拿著畫包過來,一看見孟聽枝就誇她圍巾真好看。
當初禮物就是由這學姐交到孟聽枝手上, 跟她說生日快樂的。
孟聽枝笑笑,“是學姐眼光好。”
學姐攤開冊子,人一愣,“我?”
孟聽枝手裏的畫筆停住,神情納悶:“這不是你給我挑的生日禮物嗎?”
學姐恍然。
“哦,不是我啊,我隻出了一點錢,禮物是明澤去挑的,”說完她更深地打量孟聽枝脖子上的圍巾,“明澤看起來有點直男,沒想到眼光還挺好的,很適合你的氣質。”
孟聽枝輕輕應聲,心裏很意外許學長師承陳教授,一慣是公事公辦,極少容情的人,沒想到竟然是他去挑的禮物。
室內沒暖氣。過了會兒,孟聽枝說有點熱,把圍巾摘了,放在一旁幹淨的架子上,順手擰開自己保溫杯喝水。
學姐也走過來休息。
整個回憶展按舒晚鏡的作品風格分為三期,一期主題叫黑白光影,是初期作品,個人風格非常強烈,用極簡的色調來體現畫麵的多元。
二期主題叫荊棘邊境,這個時期她的創作風格發生巨變,色彩明豔跳躍,以大麵積暈染為特色,在雜糅的同時保留棱角,也是唯一出現人像的時期。
第三期,也就是現在的C區。
主題叫感官印象,很難提煉出具體風格,甚至有多幅未完成的畫作,色調大多寡淡抑鬱。
也是因此,C區的牆繪以枯木為底圖來呼應作品裏陳舊的破碎感。
孟聽枝發著呆。
她經常在休息時間發呆,看著冊子裏舒晚鏡的個人作品,她會不由自主去聯係,與之相關的那個時期的程濯,他的狀態是跟他母親一起變化的嗎?
是什麼導致了舒晚鏡的作品從明豔跳躍轉向了寡淡抑鬱?
那位趙影後麼?
有時候會覺得彼此已經親密無間,有時候又會覺得,對他的世界一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