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誇他呢,還是罵他呢,胤禛用手點了點她頭,冷笑一聲,到底沒說話。

兩相爭鬥幾十年,對彼此之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像是這種口舌之爭,早已失去意義,他隻笑著道:“叫奴才拿來你嚐嚐。”

葉南鳶點頭,起身來到桂花樹下,看著那淺黃色的花朵,默然不語。

“怎的了?”胤禛問。

葉南鳶回眸看他,半晌才淺笑著問:“若……”

若是當初,兩人的相遇,名正言順一點,在年少相逢,在一片白紙的時候相識相知相愛。

不留些許遺憾,是不是會好上些許。

半生爭鬥,半生蹉跎,當年老時回想,又覺得一切都不值當。

“若年少相逢,無從相疏,又怎知道你我還會像如今一樣?”

胤禛望著她,目光沉沉。

葉南鳶便也不說話了,等到奴才把甘蔗呈上,她便用銀簽插著吃。

“甜。”她瞟一眼他。

“渣。”她又瞟一眼他。

胤禛打著扇,混當自己年邁耳聾,什麼都聽不到。

過了一會兒,她自個兒覺得沒趣,便張著嘴,等著他來喂。

甘蔗這東西,吃半天也就混了一口水,她吃出興來,就覺得有些不過癮。

又往嘴裏填了兩顆鬆仁糖,這才起身,側眸看向一旁的胤禛,淺笑道:“走,去溜達溜達。”

這人老了,更要好生活動活動,免得身子骨都上鏽了。

“成。”胤禛應了一聲,便起身走到她身邊,兩人並肩,手牽手往外走去。

走在圓明園的小道上,葉南鳶突然有一個大膽的想法,她促狹一笑,湊到他耳邊道:“在京城關了大半輩子,咱出去溜達溜達?”

他是太上皇,她是太上皇後。

兩人整日裏顧忌這個,顧忌那個的,都不曾好好的快活一番。

“去哪?”胤禛問。

葉南鳶側眸,她其實也不知道,隻是突然不想這麼安穩的養老了,趁著還走得動,便出去溜溜。

話已經說出來,既然要出去那便出去吧。

胤禛不再多問,點頭應允。

兩人扭頭收拾一點細軟,包袱款款就出京了,一路坐在馬車上,安安穩穩的賞景,累了就下來歇息,如此一來,一日功夫才走到京郊。

在黃昏時分,兩人攜手立在田埂上,看著晚霞斜陽草樹,尋常巷陌,不由得相視一笑:“回去吧。”

葉南鳶點頭。

在外頭實在太不方便,連方便這種必要事都不方便,叫人不知道說什麼好。

兩人又包袱款款的回去了,正撞上護衛隊搜尋,見了兩人不禁熱淚盈眶。

若是尋不到,那可是要提頭去見的,他們還想多活幾日,並不想年紀輕輕就為這些莫名其妙的事而丟掉性命。

“奴才給主子請安,您萬安。”首領跪地,卑微祈求:“您回去吧,萬歲爺還等著呢。”

胤禛歎了口氣,一臉深沉的點了點頭,這才側眸應允:“成。”

跟著侍衛一道回了圓明園,看著熟悉的景色,他不禁歎了口氣:“老了,要服老。”

年輕的時候,做什麼都行,這老了就不成。

他牽著葉南鳶的手,輕聲道:“這溜達溜達的願望,滿足不了你了。”

這話說的有些落寞。

葉南鳶便回握過去,淺笑著道:“能跟您一起,就是最幸福的事,不圖其他。”

年輕的時候信這個,年邁的時候,就不信了。

可他聽著高興。

一個願意說,一個願意聽,倒也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