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與定北侯府並無交情,若非太後娘娘親自相求,他原本隻會去一趟帝師府的。
“楚家?”王喜端著承盤,略想想,趕忙應,“還真有事!定國公府的做派著實不大氣,正經掌事的不上門,派個和離在家的姑奶奶趕著吉時風言風語。幸好陛下出言維護,不然那起子不知好歹的,還要欺負到帝師頭上。”
眯起眼睛聽他說完,魏長福心中有數。
略頷首,把浮塵往肩頭一甩,抬腳往外走:“待會兒值夜機靈著些。”
難怪陛下無端提起楚姑娘,原來是這麼回事。
國公爺不通透啊,他越是對定北侯府不留情麵,反而是把太後和皇帝的恩典往那母女倆身上推。
上位之人,更易同情弱者。
要不是定國公府鬧的這一出,陛下日理萬機,哪會注意到一位病弱的小姑娘?
回頭他得再叮囑郭院正一句,對楚家姑娘的病情多上心。
晴陽高照,屋頂上厚厚的雪慢慢消融,雪水順著瓦當間的蓮簷流下來,清泠有聲。
“娶妻娶賢,楚將軍多好的名聲,平白被不守婦道之人帶累了去。”
“有其母必有其女,生得再好,哪家敢結親?”
“說不定楚將軍就是被她克死的。”
“瘦骨伶仃的,一看就不能生養,光臉好看有什麼用。”
……
小鸚鵡站在廊外光禿禿的樹枝上,獻寶似的,把學來的話背給楚黛聽。
音色怪異,語氣卻抑揚頓挫,學得有模有樣。
“雲杪。”丫鬟香英聽不下去,舉起撥銀炭的火鉗子,瞪著鸚鵡,出言威脅,“再亂說,當心我拔了你的毛!”
楚黛含笑搖搖頭:“話又不是我們雲杪說的,別嚇著它。”
再聽到這樣的話,她已不怕了。
宮中貴人表明態度,那些人再不痛快,也隻能暗地裏嚼嚼舌根。
說笑間,她衝雲杪伸出手。
雲杪抓著樹枝,尖尖的粉喙微收,歪著雪白的腦袋望望楚黛。
繼而撲棱起晴藍色羽翅,飛到她上臂。
利爪抓著衣袖緞料,睥了香英一眼,昂首挺腹,沿楚黛上臂,極傲氣地踱步,走到她肩頭。
站定後覷著香英,音色怪裏怪氣學楚黛說話:“別嚇著它!別嚇著它!”
楚黛微微側首,臉頰輕蹭它柔順的羽翅。
唇角含著笑,重新拿起裙擺上倒扣的詩集,念給雲杪聽。
她嗓音軟糯溫柔,極有耐心。
很快,雲杪便記下她念出的詩句,一遍一遍學著她的語氣念,不再學那些傷人之語。
香英回屋斟茶,又抓幾枚撬開口的核桃,放在承盤上。
望著拿香籠烘衣的霜月,她心中仍憋著氣。
忍不住紅著眼眶控訴:“咱們家姑娘這麼好,她們卻背地裏嚼舌根,說咱們姑娘沒人要,好像誰看得上她們家公子哥似的。將軍大人在天有靈,就該叫她們爛嘴爛舌!”
“何必同那些人置氣?夫人嫁的好,姑娘模樣也好,宮裏又諸多恩典,皇帝還親臨相護,她們自然眼紅。”霜月搖搖頭,將熏好的上衫疊好,輕歎,“咱們姑娘好性,心裏卻清楚,你別多話,免得惹姑娘鬱結於心。”
“我曉得。”香英頷首,深深吸一口氣,心緒平複些,才穩穩端著承盤出去。
定北侯府冷清,楚黛病著,府中沒個主事之人。
回門這日,孟沅和顧懷誠相攜,回的是尚書府。
楚黛先一步到,被外祖母拉到花廳上首,吃的、喝的擺滿長案。
陪著說了幾句話,便見望門的丫鬟快步進來:“老夫人,各位主子,姑奶奶和新姑爺已至二門,很快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