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駒穿樹林,過草地,越小丘,渡小河,一路上馬不停蹄,在正午時分,他果然看到了黃河。隻見一條寬闊的大河,源遠流長,兩端看不到頭,河中的水,確實是黃顏色的,且湍急奔流。
家駒小心翼翼的來到岸邊,探頭看水,真的是看不到底,不能判斷這河水,到底有多深。家駒不敢冒險渡河,便退了回來。再放眼左右,黃河的首尾,似乎都連到了天邊,近前卻沒有可以渡過去的路。
我到底要向哪裏走呢?一定是有個地方,可以過去的,可到底是該向左走,還是向右走呢?家駒一邊想,一邊去吃長在岸邊的青草。飽餐了一頓後,家駒又望了望黃河裏的水。河水滾滾東去,到底會流到哪裏呢?
他又開始有些好奇,便想去探個究竟,心想:不如就往左去吧,隨著河水走,要是能碰到過河的地方,我就過去,要是沒有,那我就索性去看看,這黃河裏的水,到底會流往何處?對,今天就做!現在就去!於是他沿著黃河岸,向東跑去。
家駒跟著黃河水,行了一程又一程,卻一直也沒找到個可以過河的地方,而且也始終沒有看到黃河的盡頭。他不肯罷休,繼續沿著河岸趕路,直到太陽落了山,自己卻仍然奔跑在黃河的岸邊。家駒有些累了,也餓了,於是吃了些草,找了個僻靜的地方睡下來,想等第二天一早,再接著趕路。
很快,次日的曙光,就已灑徹大地。家駒吃了些草,繼續順著黃河岸邊趕路。這日和昨天的情形差不多,他一直狂奔在河岸上,途中雖跨渡了幾條彙往黃河的小河流,卻還是沒有見到黃河的盡頭。
眼瞅太陽再次落了山,家駒的心裏,開始犯起了嘀咕:我的天,這條黃河也太長了吧,都跑了快兩天了,卻還是沒能看到它的盡頭,而且也沒有看到一條,可以過河的路,這要跑到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兒呀?該不會我這輩子,就都這麼一直跑下去了吧?嗯,應該不會,我感覺應該就快到頭兒了,也許再跑幾裏就到了,那我就跑到了以後,再休息吧。
他充分相信自己的直覺,於是他沒有休息,就在這黑漆漆的夜裏,繼續馬不停蹄的奔跑在河岸上。
家駒跟著自己的感覺走,行了幾裏,又幾裏,也不知早已過了多少個幾裏,卻仍然沒有看到黃河的盡頭。此時,他已是又累又餓,卻仍不肯死心,仍不願相信自己的感覺,是錯誤的,最後他實在沒有力氣再跑了,隻好慢下來,但卻仍不願意停下腳步,而是繼續一步一步朝前走。
家駒嘴裏叨念著:“我要把今天的行程,當成是我的一次拉煉。勝利就在前方,我絕不可以放棄,我要挑戰我的極限,我要看看我在不吃不喝,以及身體極度的疲勞下,我到底能堅持多久?今天就做!努力堅持!讓我堅持,堅持,再堅持!”極度疲倦的家駒,還在堅持著,他頭腦裏已經開始有些恍惚了,眼睛也有些模糊了,卻依然強製著自己,不斷的向前邁進。
家駒走著走著,卻忽然聽到前方很遠處,隱隱傳來“嘩嘩”的聲音,也沒太在意,繼續往前行進。突然,他那朦朧的雙眼忽然發現,在前方很遠的地方,大地好像整體在波動。家駒吃了一驚,打起精神,定睛再看。隻見遠處的大地,正在一層一層的,往自己這邊卷進。家駒哪見過這種場麵?立時就嚇出了一身冷汗,一下子就清醒了很多。
家駒不敢再接著走,他睜大了眼睛,看著遠方,嘴中緊張的不自覺的,就喘起了大氣。他又緊張,又害怕,心裏的壓力,大到他簡直難以承受。
就在這時,家駒的心底,卻突然激起了一股力量:不要怕,不要怕,沒什麼可怕的,就連死你都不怕,還有什麼好怕的?去吧,風之子,去看看那裏,到底是怎麼回事?今天就做!現在就去!倔勁兒上來的家駒,便不再害怕,他鼓足勇氣,又往前邊進發。他一步一步走著,卻又感到了害怕。他強迫自己進行自我超越,於是他又大喊了一聲:“今天就做!現在開始衝鋒!”而後,他竟朝向著那片未知的區域,奔跑過去。
家駒越跑越近,越跑越近,最後終於發現,原來遠方的地麵,已不再是大地,而是一片極為寬廣的水域。水麵之上,一道道層出不窮的寬大波浪,正往外蕩漾,一下下的拍打在近前的大地上。而身邊那條長長的黃河,竟在這裏,彙入了那片寬廣的水域中。
家駒看清了這些景物,心裏便不再害怕,但身邊的黃河,已然不能穿越,就更別提是這看也看不到邊的,寬大水域了。他有些泄氣,身上的每個器官,仿佛在這同一時間,都停止了運動,他往邊上一倒,昏了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黑暗的天邊,突然射出一縷火紅的曙光,照在了家駒的臉上。家駒的眼前,被晃得挺亮,一下子就蘇醒過來。他睜開雙眼,順著曙光來的方向,看見了水天連接的那條線上,出現了一個火紅的小物體,那物體漸漸往上長,越來越大,越來越寬。家駒忽然覺得這景象,自己好像見過,想了一下,不正是前些天看到的,太陽將要升起的表現嗎?原來太陽是從水裏邊出來的呀,我還一直以為,它是從地底下鑽出來的呢。
家駒又好好的欣賞了一回,從水麵上看日出。他一邊看著日出,一邊走到不遠處,吃起地上的小嫩草。等他吃飽了肚子後,太陽已經升到了天空中。家駒跑到寬大的水域邊上,就著浪花,喝了一口水,竟是又鹹又澀的一股子怪味,趕緊都吐了出去。
家駒道:“呸呸!我剛想喝一口解解渴,卻沒想到這水,竟是這麼鹹這麼澀呀?呸呸!”這時,大水麵上的波浪,又滾了過來,把家駒的腿弄濕了,但水浪很快又卷了回去。這感覺很好玩,家駒竟踏起浪來。玩了小一會兒,他走上來,看了看寬廣水域的沿岸,也是一眼望不到邊。家駒不想再胡亂瞎跑了,便想還是找個動物,來問問路才好。
家駒往周圍看了看,卻沒發現附近有什麼動物出現,剛要歎氣,卻忽然發現黃河上空,有一隻蒼鷹正在展翅翱翔。
家駒立時高興起來,趕忙往岸邊追去,並對蒼鷹大聲叫道:“喂,鷹前輩,鷹前輩,您能過來一下嗎?我想找您問問路。”他也看不出那鷹是雄,是雌,所以索性就稱呼它為前輩。
蒼鷹在很高的天空,根本也聽不到家駒的喊聲,但鷹的視力很好,所以,能瞧見他正站在黃河的岸邊,朝自己比劃著什麼,於是就往家駒的頭頂,飛了過去。
家駒見蒼鷹飛過來,很高興,又叫道:“鷹前輩,我知道您飛得高,看得遠,所以,我想找您問問路。”
蒼鷹這回聽到了家駒的話,聽家駒說他飛得高,看得遠,有點兒小得意,便很愉快的,就應答了家駒的話:“嗨,你這匹小馬兒,你說話的聲音,怎麼這麼小呢?好啦,說吧,你想問什麼路?”它一邊說,一邊又降了一些飛行高度。
家駒已知蒼鷹是雄性,便笑著說道:“噢,原來您是隻鷹大叔呀。鷹大叔,我知道您是飛得最高的,看得也是最遠的,所以,我想跟你這打聽打聽,附近有沒有條,能到黃河對岸的路呀?”
雄鷹飛在家駒的頭頂不遠處,問道:“到黃河對岸的路?怎麼?難道你想要到黃河對岸去?”
家駒笑道:“是呀,我是想過去。可是我都沿著黃河岸,跑了兩天了,也還是沒能找到可以過去的路。我想,既然您飛得高,看得遠,就一定會知道,能過去的路吧?”
雄鷹搖著鷹爪說道:“這我可不知道,別說附近了,這黃河之上,從來就沒有路或橋,通往對岸。其它的河流,大多都有可以過去的地方,比如水淺的地方,或者是人類修造的橋梁。唯獨這黃河,我就從沒見過上麵有橋,我隻知道要想過這黃河,就隻有長著像鷹大叔這樣,有翅膀的鳥兒可以飛過去。要不然就是人類,乘著他們所造的船,劃過去。可是要是你這樣的要想過去,幾乎不太可能,除非你搭人類的船隻,渡過去。”
家駒聽了有些焦急,道:“啊?這是真的嗎?難道除了乘船,我真的就自己過不去了嗎?”
雄鷹道:“應該是這樣的。你沒聽過有句古話,叫‘不到黃河不死心’嗎?說的就是你們這些地上跑的動物。”
家駒道:“啊?不到黃河不死心?”
雄鷹道:“對,這話的意思就是說,在你們任何一個的腦子裏,都以為過這黃河肯定沒問題,一定能過去,但在你們真正的,見到了黃河的時候,你們就知道,你們是永遠也無法過去的,所以,你們也就都死心了。這就是‘不到黃河不死心’的意思。”
家駒心裏非常焦急,道:“可是……那怎麼辦?我真的需要過去呀!”
雄鷹道:“那也沒辦法,你還是趁早死了這條心吧。”
家駒急道:“不,我不可以死心,我一定要過去!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必須要趕到對岸去!”
雄鷹聽後,有些好奇,說道:“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必須要趕到對岸去?那你說來聽聽,到底是怎樣的一件很重要事情?沒準鷹大叔我還能幫你呢。要是你需要捎個口信過去,又或是有個什麼小東西,要帶過去,那我鷹大叔看在你這麼懂禮貌,又會說話的份上,我就幫你帶過去了。”
家駒道:“謝謝鷹大叔的好意,可是我一定得自己到對岸去才行。”
雄鷹更加想知道情況,便催道:“哎呀,那你就快說吧,你到底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非得需要你親自到對岸去不可?你快說給鷹大叔聽聽,鷹大叔很想知道。”
家駒道:“我是要去見伯樂先生,我聽說他就在對岸那邊的土地上。”
雄鷹道:“噢,原來你是要去找那個,會相馬的人類老頭兒呀。可是你找他幹嘛呢?難道你也想讓他相一相,看看你是不是匹千裏馬?”
家駒道:“對,我找他,就是為了這個。”
雄鷹道:“嗯,那你確實是得親自到對岸去。”
家駒道:“鷹大叔,我求求您了,你就幫我想想辦法吧,或者幫我找找路。我知道你那麼神通廣大,是一定能幫上我的!”
雄鷹見家駒的態度誠懇,便仔細的幫他想了一想辦法。
想了一會兒,雄鷹忽然發話問家駒道:“你先告訴我,成為一匹千裏馬對你來說,就真的那麼重要嗎?”
家駒堅定的答道:“對!對我來說,是真的很重要!”
雄鷹道:“可是想要見到伯樂,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啊,也許要經曆千辛萬苦呢,也許說不定哪一次的磨難,就讓你丟了性命,你就成了大地之上的,又一堆皚皚白骨了,難道你就不怕嗎?”
家駒斬釘截鐵的說道:“我不怕!我不怕死!也許哪一天,我真的死在了尋找伯樂的路上,那我也不在乎!反正在這世界上,馬匹多得是,多我一匹不多,少我一匹不少,既然隻能活這一輩子,那我就一定要為了我自己的理想,去拚搏一次!”
雄鷹道:“好!說得好!既然你不怕路上的艱難險阻,那我倒還真知道條路,可以讓你到達黃河對岸去!”
聽了這話,家駒立時激動起來,問道:“真的嗎,鷹大叔?您真的知道,可以到達對岸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