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卉儀一早去了傳統菜場,隻為能買到最新鮮的食材。
恰逢春筍鮮,她挑了幾枚筍,又請老板殺了一尾活魚,拎了滿手回來。
剛過五十歲生日,玄關格子上擺著壽宴的照片。其中一張格外顯眼,南天遠器宇軒昂,仍舊吝嗇笑容,陪她坐在餐桌旁,舉杯慶祝。彭卉儀也端了杯紅酒,眼角笑出了魚尾紋。
五十知天命。知何為何不可為,也知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強求不得,也就不再執著。出走半生,回頭看來,金錢,名譽,地位,家庭,都是大滿貫。
畢業後留校,一路做到係主任,在學術界也算是有名氣。不爭不搶,也獲得一席之地。和老公二十載情誼,對宋仁禮的事業不過問不多嘴。談不上相敬如冰,但至少相安無事。
唯一的遺憾,是沒有子嗣。
雨小了,太陽出來了。
彭卉儀將雞湯坐上燃氣灶,又掀開蒸鍋,夾出一碗梅菜扣肉。藍點馬鮫魚切成大塊,熱油,滑下鍋剪兩麵酥黃,撈起,綴上香菜。另一個鍋裏清蒸幾條鮮嫩的梅童魚,圓腦袋小身子。計時器響了,她馬上關火盛出,撒上香蔥。火候剛好,嫩到夾不起來一塊完整的魚肉。
臘肉春筍和蒜蓉四角豆陸續端上桌,她看看時間,回廚房準備最後一道菜。
發泡好的東北黑木耳肥厚滑膩,連著金針菜和香菇一同下鍋,急火翻炒。烤麩焯水,又倒進熱油裏炸到土黃,和著前菜一起二次起油下鍋。濃油赤醬,外加兩杓綿砂糖,又鮮又甜。
最後一道四喜烤麩擺上餐桌,彭卉儀拿出手機。
舟若行努力打破車內的尷尬。滔滔不絕和南天遠聊最近的工作安排,臨時被抽到籃球線,采訪新晉的一批球員。
南天遠手扶方向盤,微微笑。
其實他一點不覺尷尬,即使舟若行什麽都不說,靠在一旁摳手機,看哥哥們同人文兒,他都覺得再自然不過。她陪在身邊,他就莫名心安。
彭卉儀打電話問他們什麽時候到。
接通車載藍牙,他說,“稍微有點堵車,十分鍾。”
“不急,注意安全。今天做了你最愛的四喜烤麩,還有若行喜歡的參雞湯。”
舟若行啞然,沒接下去。南天遠側首看她眼,說,“彭媽,你是不是又準備了一大桌子,別這麽累。”
“吃一次家宴不容易,等你們。”
車子開到小區門口,南天遠又調頭出來,緩慢沿街像是尋找什麽。
“為彭教授買束花。”他拉起手刹,對她說。
跟在南天遠後麵,走在百合玫瑰和桔梗小雛菊之間,舟若行一直都沒做聲。
不知道怎麽起承話題。
這個彭什麽的人好像是南天遠的導師。她之前去學校找南天遠一起下班,碰過幾次。很和藹的中年婦女,圓臉,微胖,笑起來眉眼都特別柔和。不是很時髦,喜歡厚重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