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掛樹梢,梧桐樹寬大的葉子在路燈下一團團糊成一片,遮在琉璃窗外。
宋仁禮雙手交叉握放在膝頭,聽前麵的兩個人說話。
二人卑躬屈膝,腿軟得像麵條,抖成篩子。話也說不完整,嘴裏像被塞了棉花。
不,是被塞了槍口。
他聽聞,彈彈熨燙筆直的褲中線,緩身站起。很遺憾嘖了聲。就這麽輕微一聲響,麵前兩人徹底癱坐在地,“宋……宋局,再給我們一點時間,絕對,辦得幹幹淨淨。”
“二十天。”他伸出兩根手指,居高臨下睨睥他們,“我們當初是不是講好了?”
“是,是……”
宋仁禮側頭,輪廓隱回暗影中,對身邊人平靜道,“替我去ICU慰問慰問他的母親。”
“宋局!”金鏈子曲起膝蓋向前跪行,宋仁禮輕壓下巴,“哦?”
金鏈子不敢造次,額頭觸地,每一響都當當當脆生,他說宋局這是最後一次機會,您相信我,我下輩子
也給您做牛做馬。
宋仁禮從茶幾上摸來一把槍,套在食指上轉動把玩,突然頂在金鏈子額頭,逼他抬頭。
金鏈子嚇得將頭埋得更低。
他坐回沙發上,微扣動食指,哢嚓一聲子彈上膛的輕響。金鏈子鼻涕淚水糊了滿地板,臉貼著地毯隻會說饒命饒命。
往日平易近人溫文儒雅的麵孔扭曲成一團,目眥欲裂,白眼球布滿猩紅血絲。洞黑的槍口用力,幾乎要鑿進金鏈子頭顱。
“你沒有機會了。”宋仁禮狂獰地笑,頰邊肌肉顫抖,努力控製五官的位置。
“宋局。”
秘書走進來,聲音頗焦急。
這一聲,拉回了宋仁禮。他鬆手,搶無聲落在地毯上。左右上前拖走已經小便失禁的兩個人。
操起桌旁抽到一半的雪茄,重新靠進抱枕裏,他抬手示意。除了秘書以外的所有人都退下,帶上了門。
差一點就被情緒所牽製。宋仁禮闔上雙眼。最近事情逐漸脫韁,縱橫官場幾十年,他嗅到了不一樣的味道。
近來手氣太臭,總是臨門一腳被翻盤。意欲加大籌碼扭轉幹坤,誰料線上場子被襲了老巢。
他抱有一絲僥幸,他並非如此的第一人,也不會是最後一人。線上場存在已久,始終是灰區。
夫人禮佛,常問他信不信因果。他是不信的,但是最近牌運差,局裏項目進展也不順。尤其是換屆在即,他如履薄冰謹言慎行,卻仍知各個派係錯綜複雜互相製衡的操作。
宋仁禮想,莫非前路走得順,老天爺也勸他歇歇,再蓄力前行?
秘書彙報對南天遠及成鐸的跟蹤行程。
“成鐸去看了場訓練賽。”
宋仁禮覺得奇怪。據資料掌握,成鐸不是對足球感興趣的人,更何況是無名之輩們的訓練賽,還是女足。
“一個人?”
“一個人去的,但是在那裏見到了南天遠的老婆。”
宋仁禮鎖了眉頭,狡猾的黑瞳轉了幾圈。斜向左下方,回憶著什麽。他是不是曾經在家門口與這位打過照麵。小姑娘看起來不像有心機的,笑起來人畜無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