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憶的右臂,蘇憶將一部分的身體重量壓在她身上,前路昏暗,他卻走得閑散堅定,仿佛已經將來時道路記在心中。
奚嫵偶爾轉頭看他一眼,不見他有任何焦躁不安的情緒,甚至在他臉上也看不到因為傷口帶來的疼痛。
她心中有些訝異,但到底沒有出聲詢問,想來就算問出來,他也未必會說實話。
道路盡頭燭光微現,兩間屋子的窗戶透出薄薄亮光,奚嫵看見那昏黃的燭光,一路的不安才漸漸消失。
她扶著蘇憶進屋,先給他找了一身幹淨的衣裳,備好幹淨的巾帕。
“你先換下濕衣裳,我等會兒過來給你上藥。”
言及上藥,她看到蘇憶右手背上的傷,忽然想到現在他兩隻手都傷了,能自己換衣裳嗎?
蘇憶看出她的擔憂,右手搭在腰間革帶上,似笑非笑地問:“怎麼,你要替我換?”
說完,“哢噠”一聲,革帶鬆開。
奚嫵立刻背過身子,匆忙離開:“你小心些,別再傷得更重。”
夜已深,廚房裏沒有現成備好的熱水,奚嫵隻能隨意擦了擦身子,將一身濕衣衫換下,先去廚房把熱水燒上,才抱著紗布和藥走到書房門外。
“你好了嗎?我能進去嗎?”
奚嫵輕輕敲了敲門,裏麵沒有任何動靜,蘇憶也沒有回她的話。
她耐心等了一會兒,又問了一句,蘇憶依然沒有回答。
奚嫵皺眉,她試著一推房門,房門徑自打開,她剛往裏走一步,就看見蘇憶側躺在床上,濕衣裳隨意扔在地上,他隻穿著水褲,現下右手抱著胳膊,似乎有些冷。
“你怎麼了?”
奚嫵疾步上前,她摸了摸蘇憶的額頭,有些薄熱,怕是受涼加上傷口感染引起的。
蘇憶察覺到她進來,勉強睜開眼睛看向她,握住她的手腕,聲音虛弱道:“沒事,上藥吧。”
他單手撐著坐起來,右手背上凝固的傷口再次滲出些血,他毫不在意地擦去,眉頭都不曾皺一下。
他身上那些濕透的紗布已經全部解開扔在地上,奚嫵處理完傷口盡快上藥,最後連他右手也被紗布包了幾圈。
除了額頭上的撞傷不必再包著,蘇憶整個上身幾乎都包著紗布,白慘慘的一片,看起來分外可憐。
奚嫵一邊幫他穿衣裳,一邊輕聲問:“你以前也這樣嗎?再痛也裝著像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
若不是看見那些傷口,依著蘇憶這張波瀾不驚的臉,最多覺得他虛弱些,旁的真是什麼都看不出。
“不好嗎?親者不痛仇者不快。”
“但是你痛啊。”
奚嫵輕聲道,她看著少年滿身的傷,他的後背還有許多經年的舊疤,也不知是何時傷得,奚嫵指腹劃過慘白的紗布,輕歎一聲:“看來你過去的生活確實沒什麼可留念的。”
蘇憶沒回這句話,他俯臥著,淡聲道:“剛剛那句話錯了,應是仇者不快,還有……我不想看見你哭。”
沒有親人,更沒有親人會為他痛。
忍著,也是因為不想看見她哭得慘兮兮的模樣。
奚嫵聽明白他的意思,她將被子給他蓋好,起身出去熬藥。
“你先睡一會兒,我把藥熬好,給你端進來。”
夜深風寒,剛剛一場雨過去,更顯得冷些。
奚嫵關緊廚房的門,一邊扇著藥爐的火,一邊忍不住想到蘇憶身上的那些傷。
第一次見到他時,他也是這副無所謂的樣子。
她從假山上墜落,他接住她,左臂內側的傷口卻因為受力撕裂出血,她去給他尋藥,回來時人早不見了。
那年正是番邦朝貢之時,她在驛站外麵堵了好幾天,才堵到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