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絲恐懼出現在張叔的臉上,他遲疑著勸說柳一弛,“一弛啊,你父親他……他……”猶豫再三的話,終究是沒說出來,化作幾聲惋惜的歎息,“你父親在後麵廳堂放著呢,你、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等柳一弛見到父親的時候,他才明白張叔的話。父親的身軀上幾道深到見骨的大口子,左邊胳膊不見了小臂,斷口處猙獰粗糙,傷口處的鮮血已經凝固,變成了黑色,看著那慘烈的斷口,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給強行扯斷了一樣。
“父親他……怎麼會這樣……”柳一弛口裏已經帶上了哭腔,他紅了眼圈,抬起頭來,不讓眼淚放肆奔湧而出。
張叔頗為憐憫且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平日裏跟著通之學本事,你當真不知道這傷從何而來?”他帶著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繼續看著柳一弛,“是那邊山上的東西,邪著呢!要不是住在壩口的二大娘去山上撿蘑菇迷了路,去了那邊山上,發現了你父親的屍體,不然啊,你父親就要曝屍荒野了!”
那邊山上,是村民對道觀東方的一座大山的稱呼。這座山沒有什麼正兒八經的命名,隻要說到“那邊”、“那邊山上”、“那山”這樣的字眼,鳳凰村的村民都知道指的是什麼。
至於政府給那邊山上的命名,那個出現在國家地圖和導航上的名稱,鳳凰村的村民都是不認的。
就叫“那邊山上”。
看著柳一弛依舊是迷迷糊糊的臉色,張叔體諒他是個毛頭小子,收起了臉上責怪的表情,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憐憫,用著理所應然的忌憚的語氣,說道:“你知道的,村裏人可從來不敢去那邊山上。”
是啊,鳳凰村從來沒有人去過那邊山上。除了柳一弛和他的父親。
但讓柳一弛想不通的是,現在是冬天,父親怎麼會無緣無故的跑到那邊山上去呢?畢竟以往他們去那邊山上的時間都是在三伏天的時候才會去。
“張叔,那你知道我父親為什麼要去那邊山上嗎?”
張叔更驚恐了,他一把捂住柳一弛的嘴,快速地搖頭,“我哪裏知道這事哦,可千萬不能亂說,千萬不能亂說!”
鳳凰村的人對“那邊山上”頗為忌憚,“那邊山上”是平日裏根本不會談論起來的話題。今天已經說得夠多了,張叔沒了勸柳一弛去他家吃飯的心思,他急急忙忙地跑回了家。
為了第一時間趕回家,柳一弛的錢都用來買機票了,口袋裏沒剩下幾個子。他父親柳通之的葬禮是在村民的幫助下舉行的。村裏人有錢的出錢,有力的出力,對於柳家,村裏人都是敬重的。
但畢竟柳通之的屍體是在“那邊山上”發現的,舉行葬禮的過程中沒有人敢隨意說話,他們都擔憂會惹上不該惹的東西。
葬禮過後,日子又過了十來天。柳一弛每日無所事事,看著空蕩蕩的道觀和家,他感覺他整個人也變成空蕩蕩的了。
這天晚上,柳一弛像往常一樣回到床上睡覺。一時興起,他將手放到枕頭底下,卻發現了一份信件。熟悉的字跡讓柳一弛紅了眼眶,這是父親寫給他的信。
信件內容是這樣的:
“ 一弛:
既然分子原子是真,細胞是真,元素是真,道,為何不能是真?兩葉掩目,不見泰山;雙豆塞耳,不聞雷霆;一椒掠舌,不能立言。
原子構成分子,分子構成物質,細胞構成生物。愚人以此為世界之真。猶如坐井觀天,而言天之小也。人知其神而神,不知不神所以神也。
何為道?何為道之真?
生者死之根,死者生之根。謀生者,必先死而後生。習死者,必先生而後死。不死不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