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丈夫和兩個娃娃過來了。
家裏也吃完飯了,阮溪進屋的時候笑著打招呼:“四姑,四姑丈。”
阮翠蘭看到她就跟四姑丈說:“瞧見沒有?我這兩個侄女,是不是都已經成大姑娘了?你看看咱們阮家的閨女,一個比一個長得水靈漂亮。”
四姑丈笑著說:“說得我好像多久沒來了似的。”
那不是端午節才剛來過。
阮溪笑著找板凳去阮潔旁邊坐在一起,和她一起默默聽這些長輩聊天。
正屋西頭房間裏,孫小慧凝著神色,坐在床沿上捏線穿針,跟躺靠在床頭的阮長貴說話,問他:“下午的表彰大會,你去不去?”
阮長貴果斷道:“不去,有這時間我不如在家睡覺。”
因為要開表彰大會,阮誌高給村裏所有社員都放了半天的假。
孫小慧把線頭又放在嘴裏抿一下,捏著繼續往針眼裏穿,“那我也不去,反正也沒我們家什麼事,主要不就是表揚周雪雲救人那事嘛,也真值當的。”
阮長貴偏過頭看她一眼,“救人這麼大的事,怎麼不值當的?”
孫小慧哼一聲,“他們在那開表彰大會表揚這個獎勵那個,卻冤枉我家躍華推的小豔子,說我們躍華要害人,砸了我家的鍋和碗,我就覺得不值當。”
想想他家因為這事蒙受的損失,阮長貴也就沒說話了。
鍋碗都是阮誌高之前分家時候給他們置辦的,鍋砸壞了要補,碗砸得太碎根本沒法補,隻能去供銷社買新的。因為手裏沒什麼錢,所以去生產隊抵了不少工分。
抵工分就是相當於借錢,到年底結算的時候是要把這部分工分給扣掉的。
分家後這日子可以說過得著實糟心,到處欠債。
之前為了阮躍進學手藝欠雞蛋,現在為了阮躍華欠錢。
好片刻,阮長貴說:“早知道就不該聽你的分家。”
不分家的話,至少遇到這種意外,不用為家裏沒錢發愁。
劉杏花手裏攢了小半年老大阮長富寄回來的錢和票,票不用攢下來可以抽空拿去黑市找人換錢,有的是人想買。家裏的蔬菜雞蛋她近半年來沒吃也都拿去換了錢,所以她不缺錢。
以前家裏日子好過,就是因為阮長富寄回來的錢和票大部分都花在了家裏,油鹽醬醋這些全都夠吃,家裏種的蔬菜母雞下的雞蛋,大部分也都留著先自己吃,剩餘的才會拿去換錢,沒事還能吃口肉呢,劉杏花那時候是舍得的,他和孫小慧也高興。
而他和孫小慧現在呢,瓜果蔬菜依然自己吃得多,剩下的拿去換了點零散錢,買點燈油火柴都有些不夠,更別提攢起來了。遇到事情,自然不是抵工分就是借。
雖說劉杏花突然攢錢是為了讓阮長生結婚,但家裏其他人遇到事情她還是會先掏出來的,比如說阮溪去學手藝,而且阮誌高和阮長生遇事也都會幫他撐腰。
之前他們因為劉杏花攢錢而鬧著分了家,不想分擔阮長生結婚的壓力,現在出事沒鍋碗吃飯,再想劉杏花給他們掏錢,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畢竟分家的時候,糧食物件一點也沒少分給他們,劉杏花還花錢幫他們把東西都置辦齊全了,砌灶買鍋買碗打桌凳,沒讓他們挑出一點毛病來。
而且現在不止不會給他們錢,之前還是他親爹親弟弟的阮誌高和阮長生,甚至直接都不理他了,拿他比作外人都還不如,對外人還會客客氣氣搭把手呢。
現在他孤零零的一個人,遇到什麼事都得自己擔著,實在也累得慌。
日子過好也就罷了,可這明擺著越過越差了,他心裏憋得慌。
孫小慧哪裏不知道近來日子過得吃力,但當初是她鬧著要分家的,所以她不說喪氣話打自己的臉,隻道:“急什麼呀?再等等,等躍進拿工錢了就好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