釋懷,還不能原諒我們嗎?”

阮溪與她對視,出聲不猶豫,聲音無起伏:“不能。”

馮秀英嘴唇微微顫唞,“小溪,你到底還要我們怎麼做呢?”

阮溪看著她,仍是那樣的神態和語氣:“不需要,做什麼都晚了。”

說完她沒再和馮秀英多糾纏,轉身便回了靈堂裏。

馮秀英在原地站一會,阮長富又過來了,問她:“你和她說什麼了?”

馮秀英紅著眼眶吸一下鼻子,微哽著嗓音說:“我還能和她說什麼,我還敢和她說什麼,我和她道歉,我跟她賠不是,我跟她說對不起,我想讓她原諒我……”

說著她開始哭,聲音帶上哭腔繼續說:“她對家裏所有人都好,不管是她爺爺奶奶還是她五叔五嬸三姑姑丈,她都當成最親的人待,結果對我們這對親生父母這樣……”

哽片刻,“都已經過去這麼久了,她真打算這樣記恨我們一輩子嗎?等我們死,也不讓我們心裏舒坦?我到底生了她,是她親媽呀……”

阮長富目光暗下來,輕輕吸口氣,沒有說出話來。

喪事辦了幾天,家裏便鬧鬧嚷嚷了幾天。

阮長貴一家憋著一肚子的氣沒找到機會發泄出來,最後還是憋著氣走的。走的時候不情不願的,臉色比來的時候更黑更難看,好像塗了一層碳灰似的。

而從頭到尾幾乎一句話都沒說的,隻有阮誌高一個人。

劉杏花下葬以後,阮誌高整個人看起來瘦了一圈,也越發顯老了,本來不怎麼彎的腰也完全弓下來了,好像一下子壓了千斤的重量在背上。

晚上他躺在床上睡不著覺,早上很早就起來了。起來後什麼也不幹,就拿著拐杖坐在廊廡下發呆,也不知道在看什麼東西,一看就是半天不動。

他吃飯的時候吃得也不多,吃兩口就算了,有時直接就不吃。

阮翠芝心裏著急,給他夾菜讓他多吃點,但他根本不聽。

知道阮誌高狀態不好,阮溪阮潔和阮長生自然會拖家帶口地過來陪他,想讓他熱鬧一點。他看到孫子重孫子重孫女,狀態會稍微好那麼一點,臉上能有些表情。

今晚阮溪和淩爻帶著樂樂和可可過來吃飯,淩致遠和周雪雲也一起過來了。不過才半個月下來,阮誌高身上的老態便又重了很多,走路打晃,拿筷子手都抖。

吃完晚飯回家,坐在車上的時候淩致遠和周雪雲沒說什麼。

到家洗漱完上床,周雪雲跟淩致遠說:“我看老爺子撐不了多久了。”

淩致遠輕輕歎口氣道:“自從溪溪她奶奶走了以後,他就沒有活著的奔頭了,你看就這十來天,他精氣神完全變了個樣子,眼睛裏都沒神了。”

周雪雲跟著歎氣,“唉,人老了,都要走這一遭。”

關了燈,阮溪平躺在床上,眨巴眨巴眼睛沒有困意。

淩致遠和周雪雲能看出來的事情,她當然也能看出來,其他人也都能看出來。隻是她沒辦法當成很普通的事情來談論,所以不和淩爻討論阮誌高還能活多久。

阮誌高和劉杏花於阮溪而言,不止是爺爺奶奶那麼簡單,因為“她”的世界裏是沒有爸爸媽媽的,這一世所有的愛都來自爺爺奶奶。

爺爺奶奶不在了,她的世界也就缺了很大一部分。

淩爻把她攬進懷裏,讓她的額頭靠在她胸口,安撫她讓她睡覺。

阮溪睡著以後開始做夢,夢裏全部都是阮誌高和劉杏花兩個人的身影,從第一次見麵阮誌高捏著筷子讓她站那不要動,到他們送她去城裏,跟她來北京。

夢裏的阮誌高和劉杏花一直都是笑著的,一會叫她一聲——“小溪。”

最後阮誌高和劉杏花對她說:“小溪,爺爺奶奶要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