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2 / 3)

床上是他自己,穿著淺藍色的病號服,手背打著留置針,正在掛吊水。

隋仰又走近少許,謝瑉看清自己的臉,他的眼睛閉著,麵容安詳,臉部和手部的皮膚看起來蒼白得幾近透明,沒有什麼生機,被子蓋住胸口,床邊監護儀的屏幕規律地閃動著。隻過去幾天,謝瑉便好像已瘦了一大圈。

不遠處的江賜歎了口氣。

不知怎麼,謝瑉腦中一片空白,緊緊盯著病床上的自己,從心底產生了不可名狀的恐懼。

靠近自己的軀體,他一點感覺也沒有產生。

那些玄幻的名詞,磁場、靈魂、吸引,都全無痕跡,他還是這麼幹巴巴地、牢固的盤踞在樂高小兔的體內,縮在隋仰的掌心。

探望時間沒有持續多久,池源接到了一個電話,低聲說“謝董”,而後快步走了出去。

謝瑉恍惚地想,公司正在推進的項目怎麼樣了,不知現在誰在主事,或許是簡立群和他父親一起,一起都讓他覺得不安和驚懼。

他覺得自己失去了讓隋仰把自己交給助理的勇氣,因為樂高小兔對於他的父親和公司來說,好像並沒有什麼價值。

謝瑉輕輕地用前肢扒住隋仰的手指,覺得自己像一種正在尋求保護的無用的異星生物,而心中沉重、茫然。

池源接完電話回來了,靠近隋仰,隋仰便又自然地把謝瑉送回了口袋。四周一片漆黑,隋仰仍舊保持著沒禮貌的插兜姿勢,手包裹著小兔子的身體,讓謝瑉有了些許虛妄的安全感。

“隋先生,”池源道,“謝董事長很感謝您對謝總的關心,想請問您有沒有空一起吃一頓晚飯。”

謝瑉的心態平和,這確實是他父親能做出來的事。即便兒子還在病床上,不知何時能醒,隻要他認為必要,就能借此建立關係;仿佛十多年前的某個暴雨天,他從未嚴厲地喝止打算讓司機繞個短路、去隋仰家接他一起上學的謝瑉,從未命令謝瑉遠離隋仰,說“想交朋友也看清楚對方是什麼貨色,別連累你家裏”。

謝瑉很希望自己還是自己,便能替隋仰拒絕他父親,說隋仰明天還有工作,馬上要去機場回垣港。如果他在身體裏醒著,隋仰便不必對池源說“可以”。

離開病房後,隋仰給秘書打了個電話,把回垣港的時間推遲到明天上午,暫緩了兩項行程。謝瑉父親的司機來接了隋仰,來到公司旗下的一家商務宴請餐廳裏。謝瑉的心情從在口袋裏聽見他父親聲音的那一刻起跌至穀底。

謝瑉的父親和隋仰大談生意、詢問隋仰和自己過去的關係,由於實在不想聽具體內容,謝瑉就仰躺在口袋裏,開始強行想一些能讓自己集中精力的事情來逃避。

他想車禍前印象深刻的工作,想能想起來的每一份文件內容,最後找不到可以想的東西,他隻好開始回憶。

謝瑉非常罕見地回想了自己的的高二生活。

和隋仰因誤會而產生摩攃後,有時在學校撞見,隋仰會喊謝瑉小學生,笑眯眯地調侃謝瑉。謝瑉不爽極了,不過到底是他有錯在先,沒什麼應對辦法,一度遠遠見到隋仰就躲著走。

而後沒過幾個月,隋仰家裏便出了那一件事。

高二開學的第二天,報紙和各類新聞頭條大版麵報道餘海市富商隋高卓因多項投資失敗,外加欠下巨額賭債,於昨晚八點在一個拖欠了工人數月工資的建築工地的頂樓跳樓自殺,給他的太太和兒子留下一封遺書和一大堆官司。一時間,所有的人都開始議論此事。

隋仰缺了一周的課,回到學校上學。他回來的第一天,謝瑉在餐廳看見他,不過他沒看見謝瑉。他身邊的朋友隻剩一兩個,表情各異,且所到之處,周圍的便變得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