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房子的小孩”,聽著和陌生人沒什麼差別。就那麼簡單貧瘠的一句話把他們的關係交代得幹淨利落、界限分明。
靳卓斯拳頭攥狠了,眼神陰鷙地瞪著她,口氣冷硬地嗆道:“不叫。”
蘇蘅的表情像是家長在客人麵前看一個頑劣沒規矩的孩子,一時間室內氣流都變得尷尬起來。
“哦,沒事的,本來就沒見過麵嘛,”孟婉茹不計較地規勸蘇蘅,她笑著轉移話題,“蘅哥,你現在谘詢師工作做的怎麼樣啊?”
蘇蘅示意靳卓斯把醋放到廚房,坐到沙發孟婉茹旁邊的位置給她倒杯水,和她講自己工作的那些事。
總之谘詢師的工作小有波折但還算順利,孟婉茹淡笑著看他從容自如、侃侃而談,霎時和校園裏霽月光風、璀璨耀眼的模樣重合。
孟婉茹心尖一跳,忍不住和他聊起當初大學朋友們一起出去玩的事,蘇蘅向來處事細針密縷、體貼入微,有同齡人少見的成熟穩重,但有時候會對一些微不足道的事表現孩子氣的執拗和幼稚。
說到這兒孟婉茹有些發笑,狐狸眼目光瑩瑩看著蘇蘅:“有一次大家看完電影去電玩城,你非要去抓娃娃,一直抓不到你突然發火了,給我們看瓜子都調鬆了,本來我們說算了,你突然一把抱住機器說不走,大有抓不到就待那兒過夜的架勢,我們在旁邊都愣了。最後蔣回川跑去和老板理論,讓你抓到了幾個,總算是不鬧了。”
蘇蘅聽到糗事羞赧地揉著眉心,笑得肩膀都在顫:“我明明都忘了,你這下又讓我想起來了。”
靳卓斯獨自站在一旁看著,和他們之間仿佛有道堅固的屏障隔絕,襯得他像一個倍受冷落的局外人。
蘇蘅和孟婉茹輕鬆愉快地交談著大學校園那些美好又心懷堅定的時光,而這些時光卻是靳卓斯不存在的,是他如何都抓不住的。當他還困囿於原地的時候,蘇蘅已經和過去揮手告別,朝著真正屬於他的更光明燦爛的軌道越駛越遠了。
暌違經年,鬥轉星移,蘇蘅身邊圍繞的人比他更溫柔、更耀眼、更契合也……更健康。而那區區幾天單方麵又不了了之的拯救與之相比,實在太微不足道,渺小得可以輕易遺忘的地步。
一想到他們能擁有蘇蘅那麼長時間的猶新的回憶,靳卓斯就火冒三丈,就嫉妒得想要發瘋。
可是他沒有底氣。
蘇蘅已經不是以前那個無論趙銳多麼低劣多麼惡濁、多麼無望又孤注一擲地摔碎,都能不厭其煩捧起他的人了。
靳卓斯憤怒又悲怯,悲怯又憤怒,兩種情緒快要把他撕扯成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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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蘅哥,我想吃你做的木須肉,我饞了。”
孟婉茹眼睛彎成好看的月牙,蘇蘅連忙起身走向廚房:“好啊,聊餓了吧,我這就給你做。”
靳卓斯聽到要給她做飯氣紅了眼,冷不丁出聲:“那我的糖醋裏脊呢!”
蘇蘅回:“糖醋裏脊自然也有啊,又不是隻能做一道菜。”
靳卓斯撇開臉,不情願地哼了一聲。
孟婉茹和蘇蘅聊了太多,口幹舌燥,一倒水壺發現沒有水了,十分自然地喊:“蘅哥,我想喝水!”
蘇蘅剛要踏進廚房門,又要折身回來:“我給你倒。”
靳卓斯不滿孟婉茹沒有邊界意識的使喚,一下子站起來說:“我去。”
蘇蘅放心地應了句,又忙著去了廚房。
靳卓斯捏著杯子去飲水機那兒接水,蘇蘅離開後客廳空氣仿若凝固,安靜地落針可聞。
靳卓斯慢慢走到孟婉茹身前,高大的身軀在她頭頂上方籠罩一片壓抑的陰影。他砰的一聲,力道對孟婉茹來說幾乎算砸,玻璃杯和茶幾碰撞的聲音刺耳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