吭聲,這會兒男孩兒落單,又明顯是被人拋棄的便宜貨,因此有人厭煩地斥責他:“這裏是醫院,有沒有素質,能不能安靜?有什麼可鬼哭狼嚎的?”
男孩驀然停下,尷尬地抽噎著。
蘇蘅及時推開門,走到他身邊替他解圍。
他從口袋掏出幾張紙巾,看男孩狐疑之後猶豫著接過,他漂亮的眼睛溫雅地注視他,像朝露滾落葉梢,月光揉撫深夜:“你還好嗎?有力氣站起來嗎?”
男孩眼珠黑亮亮地盯著他,像投進湖底的石子,連抽噎都忘了。
蘇蘅鼓勵的眼神再次朝他投過去,男孩抽了抽鼻子,別開眼猛的點了點頭。
蘇蘅撐著他的腰,男孩有些腿軟,臉上都是淚痕,找了一個椅子坐下,蘇蘅站在他身旁問:“別害怕,你測試做了嗎?”
男孩搖搖頭,想到什麼又連忙點點頭。身體仍發抖,啞著嗓子說:“剛做了,結果還沒出,他就受夠了,煩得不想等了。”
蘇蘅捏了捏他的手:“沒事,我在這兒陪你等。”
男孩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抓住他的手,力道沒察覺地有些重,但蘇蘅忍著沒吭聲。
男孩表情驚恐絕望,有一種將要破碎的情態,蘇蘅想等候判決的犯人大概是這樣的表情,他嘴唇顫唞得不成樣子,嗓子一抽一抽的,不堪負重地說:“要到了……馬上時間就到了,如果我得病了,我……我一定會去死,我活不了了我真的活不了了……”
蘇蘅拍撫他的肩背,低聲安慰:“不會的。”
時間差不多到了,他頭埋在蘇蘅腰間,不敢看。蘇蘅抽出他手中的試紙,上麵一條紅線。
“你看,是陰性。”蘇蘅笑著湊到他眼前。
男孩表情空白了一秒,接著振奮地接過去翻來覆去地查看。
他如釋重負地沉吸了一大口氣,用從來都沒用過的力道。
男孩霎時淚流滿麵,哭得泣不成聲,感激地看著蘇蘅:“謝謝你,真的謝謝你……如果我自己在這裏我會害怕得發瘋,是你給我帶來了幸運,幸好我今天遇上了你……”
他眸光爍亮,懇求道:“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的名字,還有聯係方式……”
蘇蘅笑著搖搖頭,抽出紙巾動作輕柔地擦他臉上的眼淚。他哭得像懵懂無知的小孩一樣鼻涕眼淚滿麵淌,有種虎口逃生的潦倒。蘇蘅在診室接待過很多孩子,都曾把他當做救命稻草。
他做醫生時就是以治療青少年心理疾病為己任,哪怕是離開崗位轉行做了心理師,他也從未忘記過曾經懷揣著熱忱、理想、信念在國旗下堅定莊嚴地宣誓。
“這份幸運不是我帶給你的,是你自己該得的。”說著揉搓一把男孩毛茸茸的後腦,像個慈祥的長者,勸慰道,“不要再追逐抓不到的東西了,從今天開始你會重獲新生,你還年輕,未來還有更好的人、更精彩的人生等著你。”
“至於名字,”蘇蘅想了想,看著醫院肅白的牆壁、熟悉的消毒水味道,對困難的悲憫和莊嚴的責任感在心海奔湧不息,“我是個醫生,如果你感到痛苦,就積極向醫生求助治療吧。自我接受再積極求助,就是邁出困境最重要的一步,其他的,醫生會幫你的。”
男孩緊緊握住他的手,潸然淚下:“我會的。”
蘇蘅拍拍男孩的肩膀,道別之後離開了醫院。天色稍晚,氣溫驟減,蘇蘅緊了緊風衣,鑽上了一輛出租車。
回家路上蘇蘅思緒紛雜,今日一遇,看來Alston的心理問題要想解決還需要很長時間。
到了熟悉的家門口,蘇蘅不得不麵對將要看見靳卓斯的事實,心虛地攏緊柔軟溫暖的風衣,他才恍然意識到已經穿著它很久了。可還是有些嫌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