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姝來到芭蕾舞學校的舊址,那裏現在已經是便民廣場,找不到過去建築的一絲痕跡。
已經到這兒了,海姝索性前往碗渡街。
現在的碗渡街已經不再是杞雲市的最東邊,城市將它包裹其中,在更東邊還有高樓聳立的新城。而碗渡街和東葉區許許多多的工廠一起,被打造成了充滿工業情懷的文創區,吸引著許多遊客前去打卡。
海姝車開到一半,就看到沿途誇張的雕塑和塗鴉,和記憶裏兒時的街景已經完全不同了。
小時候總是覺得碗渡街很大,從小宇家的五村到河邊是一條很漫長的路,要走很久才能到。但現在站在成年人的視角,小的不僅是碗渡街,就連其他工廠的廠區加起來,好像也沒有多大。
碗渡街的入口是一個做得很舊的大鐵門,旁邊有小年輕在拍照。海姝停好車,打算走進去。文創街區不用買票,不過裏麵的網紅店消費比較高。海姝循著記憶往裏走,老房子基本上都沒有拆,但已經被改造成民宿、餐館、各種各樣的工作室。
但五村沒有了,那些平房,還有養牛場,統統消失了,現在是一個廣場,工作人員正在烈日下搭鋼架,一旁的廣告顯示,這裏要舉行夏日音樂會。
一絲失落的情緒在海姝心裏一閃而過,她深呼吸一口,很清楚自己這次來是為了什麼,不是懷舊,不是追憶過去,而是尋找真相的蛛絲馬跡。
她轉過身,背對著廣場的熱鬧,向廠區更深處走去。那個方向,是小姑以前的家所在的七村,還有地勢最高的八村和九村。
因為小姑就住在七村的緣故,她很少往高坡上的八村和九村走,印象裏唯一一次去,就是黃雨嘉的生日。
七村的房子都還在,看上去小得像是灰色的積木,路也特別窄,也不知道當年一群小孩是怎麼在這麼窄的路上追逐打鬧。
海姝一級一級上著階梯,廠區最高的地方有座水塔,她以前對那裏很好奇,還攛掇小宇和她一起爬上去。但小孩子的興趣來得快去得也快,不知道小宇給她玩了什麼,她就把水塔拋到了腦後。
現在終於走到水塔下,發現水塔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麼高。水塔外圍著鐵絲,想進去是不可能了。海姝吹著風,俯視下麵的八村九村,忽然,視線停在一個模糊的身影上。
那人站在九村的一戶陽台上,正看向水塔方向,在視線交彙的一刻,那身影似乎頓了一下,然後飛速消失。
海姝脫口而出:“高明雀!站住!”
陽台已經空無一人,海姝飛快向山坡下跑去。杞雲市早晨剛下過雨,坡路很滑,海姝幾次險些摔倒。她一邊跑一邊給李隊打電話,請求支援,李隊怔住片刻,答應下來。
九村的房子看著就在山坡下方,但實際還有一段距離,海姝在奔跑時一直留意著樓棟的出口,沒有看到有人從裏麵出來。
她趕到單元樓下,呼吸急促,胸口不斷起伏。出口像一張黑漆漆的巨口,正在前方等待著她。她稍微調整呼吸,警惕地走了過去。
這次來杞雲市不是執行抓捕任務,她沒有帶槍。
二十年前,九村的房子位置最高,修建得最晚,是整個炮彈廠最新最好的房子。然而時光拖著沉重的步子經過,其他村的房子要麼拆掉,要麼改建得五光十色,而九村因為離核心區域太遠,房子一直放著沒人管,這些年已經成了不能住人的危樓,裏麵斷水斷電,就像被遺棄了一樣。
海姝邁入樓中,視野一下子變得陰暗狹窄,呼吸中充斥著牆壁發黴和欄杆生鏽的味道。她踩在鋪滿灰塵的階梯上,緩緩往上走,腳步聲幾乎聽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