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1 / 3)

要娘親在身邊陪伴,可……可他若忽然去了,在最後的時間裏,自己這個當娘的日日將自己困在寺廟,連麵都同他見不上幾次。

他當真不會覺得遺憾嗎?

墨汁到了差不多的濃度,昭明沒有提筆,而是起身走到屋外。

屋外風雪漸弱,遠處的天空散出稀薄的日光,無聲掠過屋簷,落在她的裙擺上。

她的兒子並非如外麵傳的那樣生病體弱,而是受她拖累身中劇毒,藥石無醫。

她尋遍天下神醫,一年又一年,一年又一年,忘了從哪一天起,她突然開始懷疑是不是像風言風語說的那樣,是自己征戰多年殺戮過重,以至於報應到了自己親人身上。

先是她的母親,再是她的丈夫和夫家上下幾十口人,現在又是她的大兒子林卻……

自責的念頭在心中越演越烈,林卻幾次毒發險死後,她終於還是低下了頭,祈求神明不要再從她身邊帶走誰。

要再往前推十年,她肯定不會這樣想,她隻會覺得那些說她殺孽太重的話可笑——她殺的是敵軍,是妄圖劫掠邊境百姓的匪寇,他們死,是因為他們該死。

她身上不該有孽,該有功才是。

敢這麼罵她的,不是愚蠢就是惡毒,若此等小人近在眼前,她高低得把人一刀砍了以正視聽。

曾經的她啊……

無聲的歎息在冰冷的空氣中化作白霧,緩緩消散,昭明回憶起昔年的自己,但她並未因此幡然醒悟。

而是在長久的佇立後轉身,回了禪房。

下午雪停天晴,林棲梧在院子裏練劍,公主府管事送來消息,說燕王早上叫人到長公主府,拿走了兩壇白玉饒。

昭明蹙眉:“早上的事情,怎麼現在才來報?”

管事:“那兩壇酒剛到王府就被二爺拿走了,因怕殿下被王爺氣著,二爺不讓我等來送消息,可我等思來想去還是覺得不妥,便來稟報殿下,故而耽擱了些時辰。”

秋珠聽得直歎氣:“王爺平日裏都好好的,為什麼每次您一來明台寺,他就可著勁兒地作踐自己的身體。”

昭明冷笑一聲:“兔崽子就是看準了我不會突然殺回去收拾他,等在這日子待夠了,看我怎麼……”

話沒說完,今早林棲梧說過的話突然在她腦海裏閃過。

鬼使神差地,她問管事:“當真是你們自己覺得不妥,才來告訴我這事的?”

她那心眼比篩子還多的好大兒莫不是在通過這樣的方式告訴她,與其求神拜佛保他平安,不如實際點從寺裏回來,用藤條管他不讓他作死來得實際吧?

從前沒往這方麵想過,如今越想越覺得有道理,不然又有誰敢違背林卻的意思,偷著把消息送她這來。

管事沒想到長公主會這麼問,一時反應不過來露了破綻,想要找補結果說的越多錯的越多,最後撲通一聲跪到地上,不得不將背後的燕王殿下供出。

昭明生生給氣笑了:“混賬東西!”

宗室和朝臣都不夠他折騰了是嗎,耍心眼耍到她頭上。

管事慌地背後直冒汗:“殿下息怒,老奴也勸過王爺,可王爺說、他說再沒有比這更適合的法子了,要麼早些逼你從寺裏出來,要麼他早些沒了,不做您的負累,害您日日以吃齋念佛為牢,將自己關在這。”

“王爺也是心疼殿下啊!”

昭明沒想到林卻是這麼想的,仔細一琢磨又還真符合那逆子這些年來的瘋言瘋語,隻是這次瞞著她,沒在她麵前說。

昭明眉心緊皺,半晌過去,閉眼低聲罵出一句:“又一個不長嘴的!”

以前怎麼沒發現他有這臭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