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寶枝也曾供人驅使,知道個中酸楚,若自己五十多歲還要伺候手腳靈便之人,到了夜裏指不定要歎多少聲氣。
她剛剛將門掩上,那老嬤嬤倒上前問了,“夫人,可是我哪裏做得不對,還請夫人明示。”
嬤嬤湊近了竟和丁寶枝一邊高,腰板也倍硬朗,先前刻意卑躬屈膝才顯得塌腰駝背。
丁寶枝虛掩著門擋住屋裏景象,“大人去哪了?不如你去將他叫來。”
府裏一共才七個下人,這老嬤嬤能留下當差想必少不了和薛家沾親帶故。丁寶枝見她仍不罷休,愣想知道自己哪做得不對,和她好一番拉鋸。
薛邵踏進院內就見她們隔著扇門掰扯不清。
“這是怎麼了?”他問。
老嬤嬤隻垂首道了聲‘大人’,也不多嘴複述適才所發生的的事,靜等著丁寶枝發話。
丁寶枝見她做錯事似的,歎口氣伸出胳膊朝薛邵勾了勾,讓他進屋去。
薛邵昨兒才大婚,今日當然休沐。他穿了身窄袖常服,脊柱挺拔,腰間不帶佩刀卻能讓人一眼分辨出他是個武吏,還是個位高權重的武吏。
他進屋看了看門上人影,眼神落在丁寶枝脖子上的紅痕,不由眉梢一挑,語調輕快道:“何事?”
丁寶枝避開他眼睛,“我想洗個澡,麻煩大人幫我提兩桶熱水到房裏。”
薛邵往太師椅上一坐,拿過個昨夜果盤上的蘋果吃起來,“這就開始使喚我了?”
丁寶枝拿餘光看他也知道那是何等盛氣淩人的姿態,抄章家滿門那晚,他就是如此俯視著地上眾人,定下了章家上下的生殺予奪。
丁寶枝向來不是個硬碰硬的,隻道:“屋外那位嬤嬤一看就不是我能差使的,何況我手腳比她靈便,往後也沒什麼要麻煩她的。隻有今天不太方便,還請大人代勞。”
薛邵哼笑了聲,點頭,“你的確會看人。徐嬤嬤是我在京城自立門戶之後宗族長輩為教授我府中下人規矩特意送來的,不過我不在府上生活,就幹脆把整個薛府都丟給她了。”
丁BBZL寶枝聽他說起宗族,抬了下眼皮。
既然薛邵曾經任職大內,那就說明他是個世家子弟,否則尋常軍士不可能具備入選大內侍衛的資質。不過本朝士族門閥眾多,他到底是哪戶貴戚的哪支薛姓,丁寶枝暫時不得而知。
薛邵動動手指,“那你就讓徐嬤嬤歇著去吧。”
丁寶枝道:“我說過了,她不聽我的。”
薛邵吃著蘋果,神態怡然道:“你要讓別人聽你的就得大聲地說,直著喉嚨說,不能拐彎抹角,也不能有太多顧忌。”
他這話聽在丁寶枝耳朵裏像蓄意為難。
她身上各處都不怎麼舒服,隻想洗個熱水澡也這麼費勁,還得聽他說教,索性重新躺回床上,麵朝裏,不想廢話了。
薛邵隱隱覺得她不太對勁,擱下半個蘋果跟過去,見她靜靜的抱著胳膊一動不動,便動手將她身子翻過來臉朝上。
丁寶枝覺得自己像張煎餅似的,烙完了一麵烙另一麵。
薛邵見她臉色不怎麼好,隨即起身對屋外道:“下去吧,我顧著她。”
倒是以身作則演示了什麼叫有話直說。
“你怎麼了?”
“累。”
薛邵視線梭巡在她蜷縮的身體上,最後目光鎖定床上的一小塊幹涸的血跡,想起她昨晚神情吃痛,隨即起身推門而出。
丁寶枝隻當閻王爺發起無名火,聽到動靜頓了頓,不過也沒多在意,將來忍受他脾氣的日子還長著。
沒過多久,薛邵從屋外回來。
丁寶枝耳聽‘嘩啦啦’兩桶水倒進澡盆,從床上支起身子,詫異看向屏風後嫋嫋升起的熱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