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和風懶得理他,費斯不會理他,坐得端端正正,目不斜視地盯著屏幕,從頭到尾一言不發,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朗和風就夾在費斯和歐倫當中,宛如火冰二重天。費斯這身體從來不沾椅背的坐姿初時讓朗和風看著都替他覺得累,現在這種細節已經不會牽起他任何思緒了。

今天簡俊團顯然祭出了大招,舞台上的五人仿佛五個唱讚美詩的天使,眼裏閃爍著星光,歌聲中流淌著月華。有些鏡頭給觀眾席來了一兩幕特寫,一張張臉龐無不呆滯得淚流滿麵,也不知道他們在為何而哭。

到了何君浩團,畫風突變,有何君浩在的舞台一般安靜不下來,他就要炫,要炸,要吸引眼球,要重磅登場。他是森林之主,百獸之王,別人是一個男團裏有五個讓粉絲們犯選擇困難症的小哥哥,他這裏是一個blingbling的主角加四個充當背景板的伴舞。

沒辦法,自帶發光技能的人就是這麼超塵脫俗。

何君浩唱完,就輪到秋明團上場了。

秋明團今天的出場順序並不十分理想,前麵靜的動的、柔的躁的,各式風格應有盡有,他們要推翻前人已在觀眾心中築起的心靈之牆,並不容易。

“走吧。”費斯起身,看一眼隊友們,轉頭,大踏步往門口走去。

僅這一個簡單利落的動作,這一聲沉著堅定的指令,一下就給了隊友們無上的信心,他們昂首挺胸,跟在費斯身後,雄赳赳氣昂昂地奔赴戰場。

主持人在台上介紹秋明團表演的曲目——《初問》。評委和觀眾們都一臉茫然,沒人聽過這個歌名。

按照節目組的規矩,在表演之前,盡量不寒暄,不嘮嗑,不講故事,這些環節全部留待鎖票之後進行,免得被質疑票數裏有感情分的成分,力求在無法公平的掣肘中追求最大限度的公平。

所以,秋明團要在人們這種茫然的情緒裏,用一首歌的

時間,打動每一個聽眾。

大家都走簡單模式或普通模式,就他們硬是要去解鎖地獄模式。

在安靜的空氣中,地獄模式的表演開始了。

唱傳唱度高的歌,好處是容易引起共情,壞處則是觀眾對此會有一個預設好的期待值,過了這個期待值,事半功倍,不過這個期待值,嗬嗬。

而對一首全新的歌,人們自己也不知道該期待什麼。這一首歌的時間裏,他們的耳朵是一張白紙,他們的靈魂也是一張白紙,如若一定要有所期待,他們期待的是未知,是超越,是顛覆。

朗和風帶著他的吉他上了台。他站在五人的最中間,也站在五人的最後方,全場寂靜,隻有他修長的手指彈撥著一根根整齊排列的琴弦,從整齊中勾起錯落有致的繽紛音符。

叮叮咚咚,像一群小精靈從原野上某個被草叢遮蔽的洞口裏爬出來,歡快地跑向四麵八方。

小時候我總會問

天空的天上是什麼

星星的後邊是什麼

宇宙的盡頭是什麼

過去的過去是什麼

未來的未來是什麼

開頭的這一段是五個人的和聲,全然融合在一起,分不出你我,辨認不出每一個人原本的音色,高與低,粗與細,層層疊疊,宛如一道小溪奔流,奔流在野蠻生長的繁密山林,奔流在亙古不仁的天地之間。

童謠的旋律很潔淨,隻有五道歌聲配著吉他緩緩重複的和弦,卻仿佛瞬間便安撫下了整個世界的躁動不安。

這一段童謠的最後,和聲戛然而止,吉他的和弦也戛然而止,時間與空間好像都被按下了暫停鍵。

舞台燈光倏暗,隻有一柱暖暖的光束輕輕灑在田樂心身上,田樂心拿著話筒,微微仰頭,沉醉地閉上雙眼,眼睫毛微微顫動,幹淨而纖細的歌聲孤單地流出——

我看不到的是什麼

我以外的是什麼

一秒。兩秒。三秒。

燈光重新亮起。

音樂齊齊綻放。

我想了又想,問了又問

太陽落了又升,回音空空蕩蕩

月有陰晴圓缺,它卻未曾離開

宇宙之遠,世界之大

是否總有一天,它會給我答案

比起在天台那一晚朗和風唱給費斯聽的那首《初問》,現在他們表演的這個版本作了不少改動。雖然歌詞全部保留,但編曲加入了大量的新想法。高中版的《初問》,由於朗和風音樂素養的青澀與欠缺,旋律上過於依賴借用的那首童謠本身。而今,朗和風著重突出了原創部分,整首歌裏童謠隻出現在兩處,一處是開場,一處是結尾。整首歌的基調也比高中版的更為廣袤,畢竟現在的他不再是十幾歲時的他了,他看過更多,所以能看得更遠。而這廣袤之中,又不失童真的律動。

朗和風也盡量為每個人設計最適合他們的角色。田樂心無疑能唱出童謠的點睛一筆,他的幹淨是無與倫比的,也少有人能抵抗。在原創部分,歐倫和雷常各有一小段獨唱。歐倫的清亮和穿透力,是少年對於那片自己尚無力觸及的未知世界的執著,雷常的質感和渾厚,則是血液裏流動著的,伴隨著生命而來的,遠古本能的呼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