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的馬蹄聲遠去,蘇行遠回到車裏,看到護著妻子的兒子,既心慰又心疼,這孩子雖然病秧子,卻是個極好的孩子。
蘇衡習慣性托眼鏡架卻摸了個空,眯起眼睛,才發現原主沒有近視,總算明白剛才阿爹的沉重,這位長公主是為了蘇家醫術來的。
蘇伯不愧是國都城跟到綏城的,行事老練不多話,趕著馬車順利出了綏城的西城門,外麵的積雪更厚更深,給馬蹄裹了氈布,又繼續趕路。
蘇衡靠坐著,看著新父母整理被翻亂的行囊,閉上眼睛琢磨事情。
想起原主記憶裏的傳說,大鄴有無當山,無當山大而無當,大山深處有樗樹,所有枝幹都是彎曲的、木質不能用來做任何東西,是世間最無用的東西,從來沒被砍伐過。
蘇家現在就和這樗樹一樣,毫無用處,應該就安全了吧?
蘇衡打量蘇行遠,他還是濃眉深鎖的樣子,不懂就問:“阿爹,還有何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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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3章 雅公子
蘇行遠有顆七竅玲瓏心,平日知世故而不世故,隻是選擇專注醫術,治病救人才最重要;然而家中劇變,他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樣,遇事必須琢磨再琢磨。
“長公主掌管運寶司,黑馬黑鱗甲所向披靡,沒有空手而歸的道理,奔波千裏取不到蘇家醫秘,難免殺人泄憤。”蘇行遠愁容滿麵,根本沒有自保的能力。
蘇衡是現實悲觀主義者,多年的臨床外科經驗,總是一邊盡力,一邊接受意料之外的結果,聽到這些,心裏咯噔了一下,還能不能見到明天的太陽?
伸手推開馬車後麵的轎簾,蘇衡滿眼都是風雪,連綏城城牆上的燈籠都看不見了。
馬車突然停住,蘇衡的手沒撐住,一頭撞在轎廂上,又假裝沒事坐著,頭皮一陣發麻,來了嗎?
“都下車!”
蘇衡的聽力記憶力都很好,聽出這是黑衣人頭領的聲音。
馬車外,蘇伯護著蘇行遠,蘇行遠護著妻兒,警惕地盯著去而複返的黑馬黑衣人。
蘇衡對“我為魚肉人為刀殂”痛恨至極,雖說強壓之下不得不低頭,可是生死關頭。
“摁下手印,”黑衣人頭領一揚手中的紙,上麵把蘇行遠剛才的話錄成了口供,“我們好回去交差。”
“不。”蘇行遠拒絕得很幹脆,摁了肯定見不到明日的太陽。
一名黑衣人翻身下馬,手起刀落,蘇家馬車的馬頭掉落在地,馬身轟然倒地,鮮血濺在蘇家四人的身上。
蘇衡下意識將父母護在懷裏,卻發現自己才是被緊緊護住的那個,一時間心裏百感交集,更多的是痛恨!
痛恨自己無能為力!
痛恨這仗勢欺人的長公主!
蘇伯卻在這時衝在了最前麵,向黑衣人高高揮起馬鞭,破口大罵:“你們這群畜牲!連病人都不放過!”
“砰!”
蘇伯被踹翻在地,骨裂聲在寂靜的雪夜格外清脆,卻隻是捂著胸口,掙紮著爬起來,一邊喊:“你們快走!快走啊!”
“蘇伯!”蘇行遠和白霜落同時驚呼出聲,又同時衝過去扶起蘇伯。
蘇衡氣得胸口發悶,隨手抄起馬車上的木棍,徑直向黑衣人揮了過去,可惜身體實在不中用,眼前一黑,視線時明時暗,周遭的聲音忽近忽遠……
硬撐不到十秒,直接倒在雪地裏。
……
“吧唧,吧唧。”
“吧唧……”
蘇衡被什麼帶刺、溫熱的東西舔醒了,撐開沉重的眼皮,猝不及防看到一顆碩大的毛腦袋和翠綠色的獸瞳,嚇得後移,心跳呼吸都停了一下。
毛絨絨的大臉、一雙靈活轉動的、豎著一簇黑毛的耳朵,他自小愛看《動物世界》,立刻知道這是猞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