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身邊,岑蹊河伏清豐落在後頭兩步。
餘黛嵐拽著謝掌門的袖子嚷:“謝秋石!”
謝秋石挑眉道:“怎麼?”
餘黛嵐道:“你真的要封山?我不同意!”
“我是掌門還是你是掌門?”謝秋石笑嘻嘻轉過頭,衝他晃了晃手上的扳指,“誰叫你師父不喜歡你。”
餘黛嵐麵色又青又白,恨不得指著謝秋石的鼻子破口大罵,但又想到自家掌門還是半個待字閨中的姑娘,最終咽下喉嚨裏的粗話,隻漲紅了臉,指著石碑上搖搖欲墜的四個大字道:“‘武陵桃源’,這四個字是武陵開山師祖留下的,我們武陵修的是有情道、人間道,天下蒼生遭人禍害,我們不能做縮頭烏龜,藏於深山……”
“等等,”謝秋石抬起扇柄,笑著看了餘峰主一眼,“這四個字是我寫的。”
餘黛嵐:“……啊?”
“嗯……幾百年前,”謝秋石撓了撓腦袋,支著下巴,盯著石碑左右看了看,“你看到桃源的‘桃’字最後一劃了麼?”
餘黛嵐呆呆地點了點頭。
謝秋石展眉笑了,扇骨一敲掌心:“這就是了,我寫‘桃’字之‘兆’時,為了省力,總會少寫一點,不信你拿我從前寫的手令對照一下,便是了。”
餘黛嵐目瞪口呆。
連他們身後的伏清豐、岑蹊河都麵麵相覷。
伏清豐尷尬地笑道:“謝掌門玩笑開得有模有樣,我都快要當真了。”
謝秋石鼓起腮幫子:“你也不信任我。”
“謝秋石。”岑蹊河忽然蹙眉道,“你若是怕戰事令我們染煞而選擇封山,那大可不必——坐觀天下生靈塗炭,與我們而言,亦是一樁大罪。”
餘黛嵐連連點頭。
謝秋石卻搖頭道:“不是因為這個。”
岑蹊河挑眉道:“那是?”
“下麵的敵人,”謝秋石豎起三根手指,“一,當朝星官。”
“二,東陵百姓。”岑蹊河接道。
“三,也是最重要的,”謝秋石道,“祝百淩。”
岑蹊河頷首不言。
“祝百淩想成仙,”謝秋石笑了笑,“你知道一個人想成仙,需要做什麼嗎?”
岑蹊河不懂他為何這麼問,微微皺眉,倒是餘黛嵐老老實實答道:“修道。”
“不錯。”謝秋石點了點頭,道,“凡人修道,除卻堅定道心外,尚需曆盡萬難,抵製誘惑,扛過雷劫,折騰來折騰去,翻來覆去幾百遍才能成仙,要當上仙君之位,更要為天庭立下汗馬功勞。”
岑蹊河道:“祝百淩沒做這些。”
“沒有。”謝秋石冷冷道,“在她自己眼中,她是在掙紮求生;在我眼中,她不過是投機取巧,而如今,天眼堪破了她的‘取巧’,要讓她做回那棵枯死的老樹。”
“所以?”伏清豐喝了口酒,笑道,“這一切都是她在逆天改命?”
“換個說法,”謝秋石微笑,“這是她的劫。”
眾人一愣。
餘黛嵐支支吾吾道:“可我沒見打雷……”
“‘劫’究竟是什麼?黛嵐?”謝秋石緩緩搖頭,“薛靈鏡的劫真的是天雷嗎?還是那座遍山毒蟲的武陵山?”
“若說這一切都是她的一場劫數……”岑蹊河低聲道,“我們無法阻攔?”
“她在對抗老天,老天也在向她反擊。”謝秋石突然抬起頭,輕輕地拍了拍岑蹊河的頭,“不關你們這些小孩的事。”
岑蹊河一怔,玉麵書生臉上頭一回浮出淡淡的薄紅來。
伏清豐挑了挑唇角:“你怎麼突然這麼老氣橫秋?”
“我比你們大,比你們厲害。”謝秋石做了個鬼臉,“我和你們不一樣,我不是凡人,你們第一天知道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