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坐落於太極宮東側,因而得名。建製仿效宮城,隻形製略小。其東西不足一裏,南北長約二裏二百七十步。正門為嘉德門,中路有正殿嘉德殿,為皇太子加冠大禮受百官朝賀之所在。嘉德殿後為崇教殿,太子於此接見各方賓客。之後有麗正殿、光天殿、承恩殿、左春坊、右春坊、命婦院等等建製,不一而足。基本可以說,東宮是依照朝廷結構專為太子設置的小型朝廷。太子權柄,可見一斑。
李沐風正在太監的帶領下前往光天殿,那是太子起居的地方,尋常人等輕易不得入內。言下之意是,太子是在把李沐風當作兄弟、親人來看,沒有當作臣下的意思。雖然明知道這是太子在拉攏人心,李沐風也不得不承認這一手相當漂亮。
其實李沐風知道,這都是表麵功夫。他對太子的認識不下於秦仲,心中非常讚同秦仲對太子的評價。但他卻不能輕易表態,否則將失去超脫事外的微妙位置,這對今後的局勢發展相當重要。而且二皇子李征,就一定是個皇帝的材料嗎?
李征有統領大軍的才能,曾以弱冠之年統兵抗擊突厥,屢建奇功。為人雖然冷漠,卻不乏光明磊落,坦坦蕩蕩。因此對李沐風凡事都要留一手的作風,以及謙謙君子的表象極為反感,也是情有可原了。可是,在李沐風心中,這些並不是作皇帝的素質。李征不曉政務,處事過於剛直,況且……武士誤國,屢見不鮮阿。
算來算去,或許隻有自己才真正適合吧。李沐風心中一動,莫非,這就是自己從來沒認真麵對的內心的渴望?
“三弟來了,為兄有失遠迎阿。”
李沐風定睛一看,太子李誌居然迎出了光天殿,正笑容滿麵的站在前麵。他連忙上前施禮,道:“臣弟見過太子殿下。”
李誌一手拉起李沐風,笑道:“這是內宅,不論君臣,隻有長幼,什麼繁文縟節就都免了吧。”
李沐風也不好再堅持,和李誌相視一笑,道:“那小弟恭敬不如從命,還請大哥前麵引路。
兩人進到光天殿分別落座,李誌這才問道:“三弟可是特來與我話家常的?”
李沐風苦笑道:“知道大哥政務繁忙,要是家常的話,也不敢來打擾大哥了。”
“那可是為了政務而來?”李誌看著李沐風,目光逐漸凝聚,似乎要把李沐風的心思看透。他早已被手下的眼線告知秦仲曾拜訪過李沐風,兩人有過一次長談。現在李沐風來拜訪他,用意究竟何在?對於這個高深莫測的弟弟,他從來都有一種無從掌握的感覺。
“臣弟是為了司馬法的事情特別來找大哥。”李沐風迎上了李誌的目光。
“哦?”李誌一愣,他確實沒想到,李沐風居然為了一個司馬法來找自己。根據自己的情報,李沐風和司馬法素來沒甚麼來往。
“聽說司馬法被打入了天牢……”
“是有這回事兒!”李誌有些不快,端起茶盅吹了吹,然後麵色一沉道:“司馬法私下裏誹謗朝廷,說什麼‘朋黨禍國’,實屬大逆不道,按律當斬!”
“不過,罪不致死……”
“那你是說我氣量狹小,挾私報複了?”李誌語氣漸漸冷峻。
還好,你還真有自知之明。李沐風心中這樣想,可臉上絲毫不敢帶出來。他溫和的笑道:“大哥,雖然他有大逆不道的言論,但也不過是一時口快的無心之言。殺了他,有損大哥素來胸襟磊落的名聲。況且,這等毫無見識之人,殺之何益?”
若說逢迎拍馬的功夫,李沐風十幾年宮庭生活也不是白過的。李誌臉色緩和了一些,口中卻道:“毫無見識?三弟是說他‘朋黨禍國’的話毫無見識?”
李沐風笑道:“正是,此言足見司馬法此人見識淺薄。”
李誌頗為有趣的看著李沐風,道:“願聞其詳。”
李沐風站了起來,負手走了幾步,道:“《尚書》有雲:‘紂有臣億萬,惟億萬心;周有臣三千,惟一心。’昔日紂王有臣子無數,但其心各異,可以說是沒有朋黨的,然而殷商卻因此亡了國。周武王的三千臣子結成了一個朋黨,周朝因此而立。”
李誌沒有說話,眉頭輕鎖,顯然是在思索李沐風的話。
李沐風深知趁熱打鐵的必要,於是繼續說道:“朋黨之說,自古有之!君子以共同的道義結成朋黨,小人以共同的私利結成朋黨。不過……臣弟以為,小人沒有真正的朋黨。小人所好者,利祿也!”
李沐風此時聲如金石,字字敲的李誌心頭發顫,這話似警示,似勸戒,幾乎要懷疑李沐風是不是在繞著圈子罵自己。
“利盡則交疏,故其所謂朋黨,偽也。”李沐風突然把口氣放的柔和起來,對李誌笑道:“而大哥的君子之朋黨,以道義合,同心共濟,始終如一。用君子之真朋黨,天下治矣。小人之朋黨不足慮,君子之朋黨乃治國之本,‘朋黨禍國’從何談起?可見司馬法之輩豈不是毫無見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