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設伏(1 / 2)

隨著話音,李承乾緩步自屋內走出。他依舊是一身素白的長袍,一塵不染,眼神卻平和內斂了許多,也少了原來那奪人眼目的神采。若說他以前是光華四射的神兵,那現在真可算得上一柄神物自晦的天劍了。

李靖眼中閃過一絲驚訝的神色,拍手道:“殿下愈發精進了,莫非又想通了一個關節不成?”

要知道天劍的進境,全在內心的修持。平日積累磨練固然重要,但若想提升一個境界,還須那天外飛來,來去無蹤的頓悟。正所謂“有淩雲駕虹之勢,無縷冰剪彩之痕”。

李承乾微微一笑,目光掃過李靖和周圍的眾人,最終聚焦到一片虛無的空曠。半響道:“放得下,才能拿得起。以前我就是執念太深,可笑還以為自己真的劍術大成,尚自洋洋得意。”

旁人隻道殿下功力精進,自是為他歡喜,李靖卻聽著話鋒不對,疑慮驟起,緩緩問道:“殿下如何打算?”

李承乾雙目微閉,淡然道:“此間之事,再無牽掛,何去何從,存乎一心。”

旁人大吃一驚,這才聽出殿下頗有出世之意,俱都愣住了。李靖見李承乾語調平淡,心境無波,顯然不是一時衝動之言。當下皺眉道:“秦王之仇,就此罷了不成?”

“我已然報過了,所有的執念,皆因此而起。”李承乾搖搖頭,歎道:“現在回頭想來,此仇不報也罷。不過既然出手,也算去了一塊心病,終於解脫了這個羈絆。”

“這天下呢!”李靖劍眉倒豎,厲喝道:“秦王舊部為了今天耗費二十年心血,殿下說走就走?”

旁人大驚,誰知一向不溫不火的李靖竟然對殿下厲聲高喝?李靖總是一副書生做派,深沉內斂,從來沒有過情緒如此失控的情況。

卻聽李承乾淡淡的道:“與我何幹?”

與我何幹。

這平淡無奇的四個字如同重錘般砸在每個人心裏,每個人都驚訝的張大了眼睛。李靖似乎不敢相信如此無情的言語竟是出自此人之口,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是盯著李承乾不放。

“上一代的恩怨,與我何幹?我隻想按照自己的想法追逐生命的意義,卻不想順著別人的安排走完剩下的路。二十年來,我已經太累了。”

“師父。”李承乾眼中突的感情流露,其間包含太多太多,有愧疚,有尊敬,有感激,有悲憫。他向每個人望去,最後定格在李靖眼前。他雙手輕輕搭住李靖的雙肩,深情的道:“這二十年,您也太累了,難道這真是您的本意嗎?這真的是我父王的本意嗎?每個人,為什麼都要違心的活著,為了毫無意義的目標去虛度年華?我從沒把您當過臣下,您算是我的師父,更算我的父親……我也不希望再看到你們這個樣子。”

李靖感受著雙肩傳來的力量,溫暖而酸楚。他距離李承乾很近很近,似乎剛發現,曾經的少年已然高過自己半頭了……

“比起追逐生命的意義,稱霸天下,又算得了什麼呢?”李承乾放開了手,緩緩退了幾步,向所有人深深的施了一禮。“承乾想到一事,打算先去了解所欠的人情,因此先行一步,各位保重了。”

話音才落,也未見他有什麼動作,身形卻突然向後拔起,倒縱了出去,輕飄飄掠上院牆。在牆頭略點一下,瀟灑的轉過身形,如巨鳥投林般劃出一道幽美的弧線,消失不見了。

“李公……李將軍……”大家愣了半晌,終於回過神來,卻是麵麵相覷,除了看李靖拿主意,誰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李靖卻依然在愣神。他呆呆的盯著李承乾離去的方向,似乎蒼老了許多。良久,他輕歎一聲,緩緩出了一口氣。

對於華州都督沈越來說,眼前既是立功的機會,又是個兩難之局。太子要自己擊殺燕王,燕王卻已經差人前來,許諾重金借道。若是依從太子,雖然飛黃騰達指日可待,可這弑殺親王的罪名自己是擔定了,若是太子日後站穩跟腳,或許就能犧牲掉自己以塞眾人之口。要是放燕王過去,雖然大筆財物到手,可太子那邊實在不好交代。

裴行儉對沈越的評價十分準確,他首先是生性膽小,其次才重利忘義。沈越左思右想,還是選擇了同當初陳京一樣的路:寧可得罪燕王日後死,也不能觸怒太子死在當前。

此人還是有些小聰明的,要不也當不上一州的都督。他一邊假意答應燕王,一邊部屬人手,打算殺個出其不意。

而李沐風這邊,似乎並沒有意識到沈越心態上的變化,使者與沈越定好了時日,隻等他率隊前來迎接。

李沐風的隊伍已經進入了華州,沈越一方麵命令府兵不得阻攔,暗中形成合圍之勢;一方麵自己帶數千人的隊伍,出華陰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