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處都靜悄悄的。

陸之淳幾乎要為她的優柔寡斷冷笑出聲。

陸在望拿劍的手不是很穩,她感受到了。前後兩輩子,她都沒做過親手要人性命的事情。即便這個時代尊卑分明,當權者眼中多少人命如草芥,即便有人把刀橫在她脖子上,她也從沒想過要以命抵命。

也確實錯了。

她忽然想起采蘭剛剛到青山院的時候,十幾歲的姑娘,揣著個包袱怯生生的站在院子裏,根本不敢看她,每回都怯生生的躲在山月身後。

陸在望挺不明白,她仁以待下是出了名的,采蘭為什麼要怕她?

可後來也漸漸沒放在心上。

是啊,陸小侯爺身邊,形形色色的人不知幾許,公主,王侯,世家公子。就連侍女,隻青山院裏就多的讓她記不過來。

采蘭並沒有特殊到哪裏去。

可是她慘烈的死在陸在望麵前。

就因為不想看她受辱。

可能是愧疚,可能是懼怕,可能是認清自己膽怯的羞慚,陸在望閉了閉眼,劍下傳來沉悶的聲響,噗嗤一聲,是刺破皮肉的聲音。

陸之淳悶哼一聲。

等她再睜開眼,麵上依舊有茫然之色,手上卻不再猶豫,一劍刺到底。

她看著陸之淳驟然緊縮的瞳孔,慢慢變得無神,滿是瀕死的絕望,她又感到一種極深的恐懼。

陸在望抽出劍來,帶起飛濺的血跡,刀尖上沾了血,她想扔掉,但還是忍住了。

陸之淳胸口處的血大片大片的蔓延開,他死的很快,但眼睛始終沒閉上,死死的盯著陸在望。

她不再看了,轉過身,將劍遞回暗衛手上。

“解藥。”陸在望嗓子發啞,紅著眼睛看著北梁人,“給我解藥。”

北梁人撿起地上的刀劍,利刃劃過地麵的聲音尤為刺耳,“等我們順利出城,自然會給你。”

陸在望道:“倘若你們出爾反爾?”

北梁人道:“小侯爺一言九鼎,我們自當信守承諾。”說完語氣一頓:“隻是有一事提醒,那藥服下去,人會立刻昏睡,五個時辰後毒發,屆時藥石罔效。”

元嘉中毒是中午的事情,眼下已經快到時辰了。

“你!”陸在望怒道:“此刻城門已關,我怎麼帶你們出城?”

北梁人漠然道:“那不是我們需要考量的事情。”

兩廂僵持之下,北梁人又想出個陰毒的法子,從袖中掏出個瓷瓶,對陸在望道:“這一瓶是解藥,小侯爺可現在拿去解家姐的毒。”

陸在望立刻伸手去拿,可北梁人卻不肯鬆手,又拿出另一個瓷瓶:“這瓶是毒藥,小侯爺自己服下,出城後再給解藥。”他凝眉一笑:“如何?””

陸在望尚未說話,鄭勢脫口便道:“不可!”他冷著麵容說道:“小侯爺,你若服毒,我等沒法和殿下交代。若您執意如此,我隻能……”

陸在望想也未想,拿過另一瓶藥,單手剝掉紅封,仰頭灌了下去,而後隨手一扔,瓷瓶清脆的碎裂在地。

陸在望:“鬆手。”

北梁人倒也說話算話,見她如此利索,便也幹脆的給了解藥。陸在望遞給鄭勢,那毒藥不知是何做的,又酸又澀,她以手抵唇,皺眉咳嗽,對鄭勢道:“拿回去,看著元嘉服下,等她醒來,再來告訴我。”

鄭勢神色複雜的看她一眼,氣悶的接過解藥,自去侯府。

北梁人這時問道:“如何出城?”

陸在望道:“你們扮作我的護衛,再出城。”她看看天色:“等著吧,明日一早。”

說完,她沒在和北梁人周旋,兀自走向被捆在角落的老楊夫婦,夫婦兩個眼看著采蘭死了,已是滿麵淚水,陸在望沉默的蹲下,解開他們身上的束縛,低聲道:“我走後,你們把她好好安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