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出頭,似懂非懂的看著他。
趙珩垂下眼睛。
很快聽見一陣腳步聲,小世子小跑到他麵前,伸著腦袋低聲問:“五殿下,您犯什麼錯了?”
他沉默著,沒有心思答話,甚至因為此時的尊嚴掃地,對皇後的恨意延伸到世子身上,心裏升起厭煩。陸之洹見他不出聲,神色冷淡,有點手足無措,他撓撓頭,圍著趙珩繞了一圈。
趙珩沒見過他這麼沒有眼力見的人。
縱是年幼,可世家出身,這年紀也該知道規矩和分寸。
在他受辱的時候,他就直眉瞪眼的在他旁邊站著。
趙珩不理他,他自討沒趣,想想又跑回廊下,抱了把傘回來,似是想給他打傘。恰好陸側妃尋出來,頗為尷尬的把他帶走。
臨走前,世子把傘擱在他麵前,又問他:“殿下,那您是有什麼想要的東西嗎?”
陸側妃捂住世子的嘴,強行把他帶出了皇後宮中。
靜妃最終沒熬過冬天。
其實趙珩心裏明白,有沒有那些藥都一樣,隻是時日長短的問題。隻是母妃去後,他,玉川,趙延在宮中徹底無依無靠,過的也一日比一日艱難,連玉川生病,也沒有太醫肯來。
直到他十六歲,拜入孫將軍門下,進軍營,上戰場,刀山血海裏給他自己和弟妹掙條前路出來。
想來想去,這是唯一能走的通的路。
那年正月,永寧侯回京述職,趙珩跟著孫將軍一同去永寧侯府赴宴。將進正堂前,聽見裏麵傳來稚子的背書聲,孫將軍在堂前停住腳步,笑道:“咱們等等,想必陸侯又在教導世子。”
趙珩這才記起,那個挺煩人的小孩。
書背的磕磕絆絆:“子曰……曰君子不重則……則不威……學則不固。主忠信,無什麼什麼……”
陸侯厲聲道:“無什麼?”
“想不起來了爹。”
“想不起來你就跪著,什麼時候記起什麼時候起來,這點東西你背了多少時日?蠢材!”
“那我前麵不是背了挺多的啦?”
眾人忍俊不禁,趙珩側身,看見堂前跪著的抓耳撓腮的小小身影,忍不住出聲道:“無友不如己者,過則勿憚改。”
他說完,便見那小世子猛的一挺背,脆聲道:“對!”
陸進明抬頭,見是他來,忙起身道:“五皇子殿下。”
世子也轉過身,一見來人眉間一喜,爬起來有模有樣的行禮道:“謝殿下。”
陸進明從他屁股踹了一腳,他沒站穩,往前跌了幾步,委屈的捂著屁股。眾人都被他的模樣逗笑,趙珩也忍不住勾起唇角,陸進明沒好氣對他道:“外麵站著,把書背熟。”
他老實的應下,撿起地上的書冊,規矩的給眾位長輩行過禮,晃晃悠悠的出了正堂。
趙珩回過頭,見他站到廊下,兩手一撐,對著書冊搖頭晃腦的念起來。
陸進明在裏間道:“離遠點。”
他腦袋一縮,往院中挪了幾步,念書的聲音也小了許多。
眾人入堂中議事,說起南北邊境的隱患,趙珩雖是皇子,但也是小輩,認真聽了一回。一個時辰後,陸進明問起京畿守備,他覺得有些悶,便獨自出去透氣。
剛出正堂,便見小世子蹲在院子裏,竟然還沒走。
隻是他也沒在讀書,蹲在地上摸小石子,手裏捏著不知從哪弄的彈弓。趙珩倚在廊柱旁,默不作聲的看著他。
他捏著彈弓,用撿來的石子砸院中的花草,沒多久便被他打趴下一片,毫無憐惜草木之心。他玩的高興,不成想再度出手時失了準頭,彈出去的石子砸到牆腳下的花盆,咣的一聲,花盆應聲而裂。
他嚇的彈弓掉在地上,猛一回頭便撞上趙珩似笑非笑的眼神,還沒來得及說話,陸進明的聲音便從裏麵傳來,“什麼聲音?”
趙珩覺得好笑,本想看他怎麼求饒,他卻騰的站起身,二話沒說,拔腿就跑。
一雙短腿跑的飛快,很快沒了身影。
趙珩不知怎麼想的,走過去撿起他落下的彈弓。陸進明已經從堂中走出來,沒見到逆子身影,便知道準是他幹的好事。
陸進明長歎口氣,對趙珩道:“讓殿下見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