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裏燈光明亮,照得他的臉慘白一片,透明的氧氣麵具罩在他臉上,各種機器的聲音“滴滴滴”地響個不停——
“血壓過低。”
“脈搏正常。”
“體溫偏低。”
雲渺一雙大眼裏滿是擔憂。
她見過他無數麵,意氣風發的、冷若冰霜的、堅定不移的……
沒有一麵是這樣的,虛弱的、蒼白的就像是一張紙。
她沒忍住,別過臉去。
眼淚不爭氣地掉了下來。
很快,她覺得不吉利,倔強地用手背抹掉了。
雲渺手背上剛剛沾過陸征的血,這麼一抹,瓷白的臉上瞬間沾染了斑駁的鮮紅,破碎感非常強。
陸征的意識還是清醒的,他伸手朝她勾了勾。
雲渺靠過來。
他探了指尖,在她臉上擦了擦,但他手指到底沒什麼力氣,那些血已經幹在她臉上了,擦不掉了。
透明的氧氣麵罩下,他艱難地擠出一抹笑來,薄唇掀了掀,聲音不大:“臉花了。”
簡簡單單三字,引得雲渺再度淚意洶湧:“陸征,你別說話了,留點力氣。”
救護車一路飛馳。
海平醫院的急診室,燈火通明,擔架床一路送到了手術室。
外科主任已經在門口等著了,做手術需要家屬簽字。
“你是病人的什麼人?”
“女朋友。”
“聯係下他的父母吧。”
雲渺眉毛一瞬皺住了。
陸征的父母早就不在人世,也沒有別的親戚。
雲渺抿了下唇:“我可以簽嗎?”
那醫生看了她一眼:“不行,必須是家屬。”
那一刻,雲渺才發現陸征和她一樣,赤條條一個活在這世上。
不同的是,他曾給她營造過一個新的家。
“他是警察,可以讓單位簽嗎?”
那醫生“啪”地將手裏的本子合上了:“找不到親屬的話,隻能讓他本人簽字了。”
厚重大門合上。
雲渺一動不動地坐在門口的長椅上,人來人往,幾乎看不到她臉上的表情變化,時間好像被膠水黏住了。
忽然有個白大褂在她麵前停了下來——
“渺渺?”
雲渺抬頭,發現她是陸征的同學,李彤。
那一刻,雲渺百感交集。
她想,如果陸征和李彤在一起,也許就碰不到今天的槍擊。
那個人是衝著她來的……
李彤皺眉:“你臉上的血是怎麼回事?”
雲渺:“是陸征的……”
李彤一下走了回來:“陸征怎麼了?”
雲渺:“中了槍。”
李彤看著緊閉的手術大門,一下明白了。她打了通電話,半晌,從口袋裏掏了包紙巾遞給雲渺。
“擦擦臉吧,已經問過了,陸征沒有傷到要害部位,正在取子彈,很快就出來。”
雲渺掀了掀唇道:“謝謝。”
李彤在雲渺邊上坐了下來,和她一起靜默地看向手術室門口。
李彤舒了口氣,眼裏蓄積著一縷柔光:“陸征做了這麼多年的警察,總共中過兩次子彈……”
雲渺握著紙巾的手,莫名抖了一瞬。
李彤:“兩次,你都在。”
兩次都是他為了救她……
李彤吐了口氣,道:“也許這就是剪不斷的羈絆吧。”
雲渺哽了哽,她的眼睛凝著那扇緊閉的大門,道:“以前我總是想,他要是喜歡我就好了。就在剛剛,我想,他不喜歡我也行啊,隻要他活著,和誰在一起都行……”
李彤聞言沒有說話,她有些意外雲渺會和她說這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