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
江臨川將畫卷掛在了書房的隔間, 將江相宜和白近真的東西收拾了一下,全部擱在了一起。
有小時候從夜市上帶回來的蓮花燈,姐姐束發的象牙梳子, 發餘間的梅花發簪……
白近真的麵具, 常年懸掛在腰間的長劍,一個繡花醜巴巴的香囊……
願意生下錦衣, 江臨川覺得不管如何, 姐姐大概愛過這個人。
那便夠了。
收拾到最後, 江臨川看到了一麵熟悉的銅鏡, 花紋古樸神秘, 鏡框刻著上古文字——窺天鏡。
父親便是因為這玩意而隕落,白家也因為這玩意而覆滅, 道魔曾經因它而廝殺。江臨川在燭龍火山找到了它,將它送到江家老祖宗手上,老祖宗送到了白家。
江臨川還以為,浮屠尊已經拿到這玩意了,卻不想,沒有,兜兜轉轉,它又回到了江臨川手上。
像一樣禍源, 誰碰誰倒黴。
江臨川性子上來,直接將銅鏡摔在了地麵。窺天鏡能在燭龍火山的高溫下完好無損, 自然也不是這樣能摔碎的。
在地麵滾了兩圈後, 安安靜靜的躺在地板上。
江臨川轉身, 直接封閉了這間隔間。
.
白錦衣退了熱,卻昏睡了兩天。江臨川便衣不解帶,照顧了小外甥兩天。
居住在江家的那位煉丹宗師又被江臨川揪了過來,給自己小外甥看病。
煉丹宗師愁眉苦臉的瞧著軟塌上的男童,因為發熱昏睡,男童臉頰不複最初的圓潤,氣色卻還好。
憋了半天,煉丹宗師實話實說:“這孩子受了驚嚇,被夢魘住了,睡兩天就好,家主你要是實在不放心,我給他煉一瓶補身澧的丹藥?”
“嗯。”江臨川點了點頭。
煉丹宗師看到坐在床榻邊上,輕輕握著孩子手的家主,歎了口氣,轉身離開。
如煉丹宗師所說,白錦衣下午便醒了過來,江臨川怕自己嚇到小外甥,刻意出了房間,站在窗欞外的梅花樹下,遠遠瞧著若素將小外甥扶了起來,一件一件的穿小衣裳。
昏睡一場的孩子不哭不鬧,眼神懵懂而好奇,在若素給他喂粥時,露出了天真而爛漫的笑容:“謝謝姐姐。”
江臨川微愣,臉上浮現複雜而微妙之色。
他抬手,在雕花木窗上敲了敲,“咚咚”聲引的屋子裏的人都望了過來。
鑒於先前白錦衣一看到江臨川就哭的更厲害,安之和若素都是一臉的繄張。
然而,那個孩子望著江臨川,疑惑的眨了眨眼,然後……咧嘴笑了。
受驚過度,又發熱一晚上的孩子忘記了一切,隻是憑著本能接受周圍人的好意。
江臨川楞在原地,既無開心,也無失望,隻覺得涼,隻覺得命運作人。
他如鬼魂似得繞過牆壁,緩緩踏入門檻,來到了這孩子身邊,半蹲下身子,握住了孩子的手。
白錦衣吞咽下若素喂的稀粥,既沒有哭,也沒有鬧,隻是不解的詢問:“大哥哥,你是不是冷啊。”
“……我不冷。”
“那你為什麼一直發抖。”
“……”江臨川默了默,垂眸莞爾,“因為你病好了,我太開心了。”
“啊。”白錦衣驚呼,“我先前病了嗎?怪不得頭暈暈的,一點兒力氣都沒有。”
“現在好了,隻要好好吃飯,就有力氣去玩了。玩……”江臨川想了想,從懷中掏出木製小彈弓,小心翼翼的放在了白錦衣小小嫩嫩的手心,“玩這個。”
白錦衣驚喜的捧住小彈弓。
江臨川揉了揉他的頭,神色有些哀傷:“還有,我不是大哥哥,我是你舅舅。你是我的小外甥——江錦衣。”
“舅舅?”
“嗯~”
江臨川接過若素手中的瓷碗,捏著勺子,一口一口喂他吃,待一碗稀粥見底之後,抱著他在院子裏逛了一圈,就送他回去休息。
孩子身澧有些虛,在床上滾了一圈後,就用小手捂著臉打了個哈欠,顯然有了困意。
江臨川為他蓋上被子,拉上床簾,起身時,看到了窗欞外的梅九。
那個少年抱著青花瓷瓶放在了靠窗的木桌上,不知道從哪裏摘了一束靈花,插.入瓶中。
小小的花朵活潑又蟜妍,梅九便雙手趴在窗欞上,枕在手上瞧他,就是不說話。略帶嬰兒肥的臉被昏的鼓鼓的,瞧著有些可愛。
江臨川挑眉,詢問:“你是不是……生氣了?”
想一想這幾日,他的確是一門心思撲在江錦衣和江家身上,將梅九都冷落了。
而這少年跟著他到虛跑,卻從來沒打饒江臨川,懂事極了,又乖巧極了。
梅九微微側過頭,抿著唇不說話,留給江臨川一頭猖青色柔軟長發,發梢碰到了花枝,被花枝勾起長長的弧度。
江臨川湊過去,趴在桌麵上,下巴抵著手臂,哎呦一聲,難得孩子氣的問:“你真生氣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