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有苦說不出。
她原是打算悄悄將這巾子留下做個紀念的,這樣以後看見的時候,也還能記得他是個什麼樣子,欣慰自己曾喜歡過這樣好的一個人,不會把與他的相識當做白日裏的一場空夢。
可是現在不行了。若隻是阿姐發現了這手巾的存在還好說,她或許能瞞一瞞,假裝出門還了就是,可偏偏天公不作美,竟被和崔少卿交好的陸三先生給看見了,萬一來日這兩人湊在一處,陸三先生隨口問起此事,豈不頓時戳了個穿?
陶新荷隻好蔫蔫應下,很是不舍地把巾子收在手中,轉身去了。
陸玄忽然道:“你家裏可還有其他人也要出去辦事的?”
陶雲蔚不明所以,好笑地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哪有那麼多人要出門辦事的。”
陸玄似頗遺憾地道:“還是你來我那裏方便些。”
陶雲蔚臉上一燙,忙亂道:“才不方便呢,你那裏那麼遠。”
說完她也不去看他,抬腳便走了。
兩個人一前一後回到前院時,陶從瑞早就在簷下備好茶席等著陸玄入座了,席案上還放著他新近收藏的幾塊竹簡。
陶雲蔚見狀便知道父親這是想要向陸玄討教,於是也不打擾,向二人打過招呼後就自去忙了。
身後飄來她阿爹迫不及待的聲音:“早聽聞先生於金石之學上也極有造詣,這幾塊簡……”
她無聲微微而笑,腳下亦不覺更輕快了些。
馬車緩緩停了下來。
“陶二姑娘,到了。”簾外的崔家仆從如是說道。
陶曦月交握於身前的手不由緊了緊,心中頗有些遲來的緊張,但她很快又說服自己平靜下來,反正或早或晚總要經曆這種場麵,此時不過關也好過成婚後才遭人嫌棄。
如此想著,她倒也更加淡定了些。
柳芽扶著她下了車,春梅也在一旁伺候著。
陶曦月抬頭看了看已是近在眼前的巍峨宮門,沉了沉氣,正要邁步行去,忽然,身後又有一輛馬車緩緩駛來,伴著繚繞的馥鬱香氣,停在了她麵前。
這香氣她從前不識,如今已在崔家接受教導時知曉,這便是安王車駕慣用的“笑梅香”。
果然,下一刻,李衍便拉開了車窗。
“上來吧,”他含著笑,語氣隨意又似透著幾許親昵,“我帶你進去。”
她的車是沒有資格入宮門的,但他是金枝玉葉,自然可以幫她少走些路。
陶曦月卻被他這突如其來的“關懷”搞得有些愣怔,先是一愕,旋即下意識看了眼四周,見其他人都一副眼觀鼻鼻觀心,好像此事極其自然,並不值得他們有什麼特別反應的樣子,她不免有點發窘,反省自己是否也有些大驚小怪了。
是啊,他們是未婚夫妻,他還是高高在上的安王殿下,他要她同乘一車,這並不是提議,而是命令——哪怕他說得再溫柔,她也是沒有權利拒絕的。
如此想著,陶曦月索性也就放開了胸懷,從善如流地施禮應喏,登上了他的車駕。
車廂裏很寬敞,也很涼快,不止有茶案和小榻,還置著冰山和風輪。
陶曦月環視四周後,跪坐在了幾案前鋪著的茵褥上,與斜坐於榻上的李衍麵對著麵。
車輪重又緩緩開始滾動。
她垂著眸,始終規規矩矩坐著,既不去看他,也不主動說什麼。
但奇怪的是,李衍也與她一樣沉默,並沒有出現她之前擔心的於禮不合的情況。
不知過了多久,他忽然於沉默中有了動作。
“這個給你。”李衍說著,不知從何處拿了一方小匣遞過來。
陶曦月抬眸,正對上他的目光,一種很平淡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