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早上好,夏千沉

房間裏很暗,窗簾的遮光性極好,隻能從窗簾和地板的縫隙間透進的一絲亮光分辨出此時外麵是白天。

夏千沉正在艱難地從床中間向床邊爬行,兩米五的床,這段距離對於宿醉的人來講是道阻且長也不為過。

終於,羽絨被裏伸出一條雪白細長的胳膊,夏千沉常年戴賽車手套缺乏日曬的蒼白手指在床頭櫃上摸索著,試圖摸到手機。

這個是紙巾盒,這個是鬧鍾,這個是手表……

瞬間,黑暗中,夏千沉的瞳仁一縮,他意識到他的小指不慎勾到了表帶。

“草。”醉酒後沙啞的喉嚨罵了一聲,因為這塊表是BLANCPAIN的空軍司令,他剛買沒多久。

然而,並沒有聽見預料中表麵砸在地板令人心碎的聲音,那塊二十多萬的表穩穩落入一個手掌心。

接著,無辜的BLANCPAIN被妥善放回床頭櫃,那人扶起夏千沉。其手臂力量相當可觀,且穩,把夏千沉扶著坐起來的過程猶如調直座椅靠背。

他伸手,拿過床上亂七八糟的靠枕中的一個,墊在夏千沉後背。

夏千沉從昨晚喝到淩晨,眼下大腦還沒有完全清醒,喉嚨像有團火。

照理說這個時候他應該抄起床頭櫃的鬧鍾往這人腦袋上招呼,再把床底的棒球棍拎出來,把這平白出現在自己家的人揍到生活不能自理性別不再清晰。

此人把夏千沉扶坐好後,徑直繞過大床走去窗邊。

唰——

這不啻於審判聖光的太陽讓夏千沉立刻抬手擋住眼睛,同時別過腦袋。更想罵人了。

那人又原路繞回來,不知從哪端來一杯溫水,遞到他手邊。

罵人也得先潤潤喉嚨,夏千沉搶過水杯,咕咚咚地往下咽。

那人站直起來,立於陽光中。他骨相很立體,且唇峰清晰,帶著禮貌的微笑,說:“早上好,夏千沉。”

“早上好,你他媽誰。”

此人穿一件看上去不太厚的黑色毛衣。肩背直挺,腰窄腿長,牛仔褲不算貼身也不肥大,恰到好處。

夏千沉家的地暖是舒適的26度,所以他這套衣服剛剛好。

“我是鍾溯。”他自我介紹,“你的新領航員。”

夏千沉舔了舔嘴唇,沒有給出回應,仰頭繼續喝水,把一杯水都喝完。然後鍾溯把玻璃杯從他手裏拿走。

“經理沒能聯絡上你,所以給了我門鎖密碼。”鍾溯解釋。

“我不需要領航員,請你離開我家。”夏千沉有一雙明晃晃的狐狸眼,漂亮,攻擊性也強。

鍾溯料到了不會太順利,“我去做早餐,三十分鍾後出門,今天勘路。”

勘路,是拉力賽前的一項準備工作。賽車手帶著領航員在道路上慢慢地開一遍,讓領航員做賽道記錄。

這是必要的,也是非常重要的。

因為拉力賽的賽道都是天然道路——庫姆塔格沙漠、大洪山、瑪依塔斯百裏風區。

動輒上千公裏,無數個彎道,沒有人能靠腦子記下來,需要領航員來指揮。那麼領航員要做到萬無一失,就得提前勘查道路。

夏千沉依然沒有找到手機。

床頭櫃沒有,床上也沒有。他掀了被子下床去衛生間,看見他的手機……沉在裝滿水的浴缸裏。

想起來了,淩晨自己跌跌撞撞地回家後,給浴缸放水。然後坐在浴缸旁邊用手機搜索:喝多了能不能泡澡。

搜索結果說:最好不要。

不能泡,夏千沉重重歎氣後把手機一丟……

唉。

夏千沉獨居,他的家是無隔斷裝修,所謂的「臥室」也隻是用一道屏風與客餐廳隔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