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積雪映著黯黯的天色,玲瓏剔透的雪花紛紛揚揚地落下。
化學實驗室裡一片寧靜。
我和林潮生坐在小板凳上,臉對臉對著趴,誰也沒說話。
他睫毛長長的,根根分明。
我們的胳膊和大腿都熱乎乎地貼在一起。
和高中時一樣。
實驗室的瓶瓶罐罐整齊地排列著,我抬眼時正麵對著一瓶硫酸銅溶液。
我脾氣突然上來,開始對他罵罵咧咧。
“他媽的,狗屁林潮生。你竟然和別人說叫我劉酸童。”
他嘴角噙著笑,“劉馨說的? ”
他還笑得出來。
“你笑個屁,劉馨不說,我他媽都不知道你是喜歡我的。”
林潮生怔了一會兒,輕聲嘆了口氣。“你果然沒聽到……”
我皺眉,“什麼狗屁玩意?”
他湊過來,用頭發蹭我的胳膊,“溫瀾,我暗示過你的。”
“暗示個屁,他媽的,什麼時候?”
“大二的國慶假期,我們通電話,我說我和劉馨在一起了。”
“他媽的,我記得,但後麵的話……”我微微扭過頭,小聲說:“當時有一點點不舒服,後麵的話全他媽沒聽清。”
林潮生沉默了一會。
“溫瀾,還好你沒聽清。”
我疑惑:“什麼狗屁,為什麼這麼說?”
他沒立馬回答我,用指肚輕柔地搓著我的發尾。
很久之後,他說:“其實那天……我在電話裡說,我和劉馨並不愛彼此,我喜歡的另有其人。我說我喜歡的人是個男孩,那人很喜歡躺在我家的沙發。家裡從未來過客人。我想,你一定會猜到是自己。”
他唇角笑意淡去。
“在那通電話,我還說……我說我身邊有很多烏七八糟的事,沒辦法和他在一起,讓他別再等我,讓我們都放下。”
林潮生收了手,不再搓我的發尾。他的聲音變得低啞。
“我本想著,說了這話後,就斷了我們感情。我繼續相親,娶妻生子;你另尋他人,過得幸福。我們之間,就此別過。”
我聽後身子一顫,心裡苦澀著。我伸手,輕輕勾了下他的小拇指,才發現他是手冰涼冰冷的。
此時,劉馨的話回想在我耳邊。
我突然明白他為什麼在那天哭了。那天的林潮生是痛苦的,是絕望。他親手葬送了他的愛情。
那天,我蹲在垃圾桶前,吃著蛋糕,失聲痛哭;他蹲在餐廳裡,捏著手機,泣不成聲。
同一時間,不同空間,我們都在為彼此吞聲忍淚。
此時,林潮生趴在實驗桌上,不知想到了什麼,笑容又掛回嘴邊。
他繼續說:“那天,我說完這話後,確實有些難過,以為我們之間也就這般錯過了。令我沒想到的是,當天晚上有個家夥胃疼得快昏厥。他那麼疼那麼疼,卻還是叫我的名字。他緊緊摟著我,讓我別離開他,說這話時連聲音都在顫唞。”
“溫瀾,你知道麼?我一直順從我的母親,活成了她想像中的樣子。我失去了自己的喜好,失去了自己的坦誠。我活得……很虛偽。”
“當天晚上我坐在病房裡,我腦子裡很亂,隻好一直看著你。我從來都是規規矩矩,按部就班。聽母親的話,聽老師的話,也不知道什麼叫做勇敢。但就在那一刻,我看著你躺在病床上的樣子。我想勇敢一次,我想拒絕被安排好的生活,我想要放手一搏,我……我想要你。”
“溫瀾,十七歲那年我遇見你,從此你成了我全部的真實。十八歲那年我喜歡上你,從此你成了我全部的勇氣。”
他輕聲地說著,我安靜地聽著。
我的心情從苦澀變成平淡,又慢慢變成歡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