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提裏的小姑娘,名喚拾芽芽的,可還記得?”

朝慕雲眸底墨色微氳:“記得。”

專門提起,恐怕……不是婢女那麼簡單。

“你心思玲瓏,本官也不瞞你,”鞏直直言,“此女身份似有特殊之處,未查證前不方便明言,隻是萬萬不可繼續在寺廟住下去,放在別處也不方便——”

所以就推給了他?

朝慕雲:“我不需要婢女。”

鞏直:“但她需要安身立命之處。”

朝慕雲:“大人可尋信得過的人照顧。”

“她的情況,你是知道的,”鞏直淺歎,“有病在身,三五不時發作,會無意識傷人傷己……此事我已問過她,她對你極為信賴,且很希望照顧你。”

有關心理疾病,朝慕雲並未忘到腦後,隻是這個過程需要時間,他打算過幾日再去招提寺看拾芽芽,可做婢女使喚,他從觀念到習慣上都很難接受,這個年紀的小姑娘,在他認知裏,隻是一個初中生,未成年,尚需大人照顧。

鞏直似乎察覺到他在顧忌什麼,又道:“你可把她當做婢女,無需心理負擔,也可權作病人,給予適當照顧,拾芽芽是懂規矩的人,隻做灑掃庖廚雜事,或者你有需要,可尋她私下再做約定,至於男女大防,你自己注意些便好,她心智未開,不會對你有所影響。”

“多久?”

“最多半年。”

隻思量片刻,朝慕雲就想明白了,無緣無故,無利可圖,鞏直不可能對一個小姑娘照顧這麼細致,如若單純散發善心,渠道更是多的是,沒必要放在眼皮子底下,要麼,此人與鞏直有關,要麼,是上官的意思,或者揣摩出,這件事上官需要他這麼辦……

“大理寺要保護她。”

“無可奉告。”鞏直知年輕人心思深,不肯再言,“這算附加條件,也算交換,你可考慮,若願往,直接過去應卯,本官會為你安排流程,不過——”

“大理寺承監察之權,是所有案件最後一道審核關卡,若有冤假錯案,這是最後唯一的清查機會,絕不非縱容人偷懶放肆之所,你能走到什麼位置,全看你有幾分本事,如若決定去了,又消極怠慢,可不能怪規矩無情。”

朝慕雲垂眸聽著,鞏直說了很多,有幾分招攬私心,也有更多的愛才心切,一個機會而已,他隨手就能給,隻是往日此類人才太少,年輕人缺機會,他正好有,何樂而不為?

鞏直還不止一次或暗示或強調,對他沒有任何惡意,相反,可以成為他的倚仗。

給機會,是因為你值得,是某些心知肚明的默契,是部分交換附加,但倚仗,可就是另外的價錢了。任何機遇都是有風險的,你要是想往上爬,需要我給你助力,處處倚仗我,成年人的交往方式,人脈往來,就是利益交換,你往後,可就是我的人了,你需要做到什麼,需要做哪些,你自己心裏當有底。

扶一次,是因緣際會,有理有據,兩次三次不可能,想要,需要你用東西換,你用東西爭取。

有些話不必說的太透,三言兩語,你來我往,雙方就都懂了。

二人見麵時間不長,堪堪一盞茶,出來竟是誰的事都沒耽誤,該往南的往南,再往北的往北。

按照記憶中的路‘回家’,朝慕雲走的很慢,思考未來還有半年,他的日子要怎麼過?要不要換一個活法,比如老大夫說的,想開些,有一日是一日,還是極盡燦爛,讓生命的花在最後時刻綻放的最美?

他曾覺得人生在世,很多事都沒意思,社交沒意思,應酬沒意思,盯著職位往上爬沒意思,婚姻沒意思,他甚至覺得工作也沒意思,可有可無,願意去做,且一如既往,主要是人性的多樣性,讓他感覺很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