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1 / 1)

秋每到一個懷瑾停留的舊地,便要悄悄看向它,但灰狼一切如舊,唯有獸性,不見人性。

隻要身前是鄒翎,背上是阿六,無論是身處人族的王座,還是身處地獄的漩渦,對它而言都沒有差別。

笑千秋並不死心,臉色隨著左肋傷口的失血而逐漸蒼白,但笑意不滅,仍言笑晏晏地為他們帶路,最終到了懷瑾最長停駐的所在,那正是鄒翎和白羽在狼牙催生的幻境中見到的幽深洞穴。

“他最初回到魔族就和真正的魔一樣,我們是閻魔,天□□殺戮,我們結伴在兩族裏大行其道,本命刀飲血飲到猩紅。我越殺越快樂,他越殺越不高興,後來他走進了這裏。”

笑千秋取出了本命刀,抬手按在自己的傷口上,按出一掌的鮮血抹在刀上,為它增添顏色,再拖著鮮紅的刀走進甬道。

刀劃在牆壁上,碎石四落,說話聲悠悠回蕩如鬼火。

“然後他自己畫了一個陣,坐在其中,又用鎖鏈捆住自己,那陣如果起名字,就該叫千刀萬剮陣。他在裏頭坐著,變得寡淡了許多,沉默著不知在想什麼,神情平靜而失落。

“再後來,千刀萬剮的陣法似乎對他不起效了,他逐漸在陣法裏發瘋,一邊撞得頭破血流,一邊喃喃說著一些人族裏的往事。

“故事很有意▼

浮光掠影,鄒翎看到笑千秋名字的由來。

年幼的笑千秋在滿是泥的草地裏,扒著荊棘望鮮花叢中的一家三口,魔王和魔後推著小魔女在秋千上玩笑,他也跟著笑,出聲後被趕走,他胡亂叫君父君後姐姐,小魔女氣憤道我沒有雜種弟弟。

後來不再有人來玩秋千,他還是喜歡看著它笑,便被生母取名“秋千笑”。

滄海一粟,鄒翎看到懷瑾踏入魔族的最初光陰。

他們的生母大限將至,笑千秋跪在床頭握住女君的手,女君抽出手去撫摸懷瑾的臉龐,神情溫和地喚了一聲“瑾兒”。

潮起潮落,鄒翎看到懷瑾鎖在陣法裏的歲月。

笑千秋忍著痛把手伸進陣法裏去握懷瑾的手,絮絮叨叨地說起魔族過去與現在的事,懷瑾沉默寡言地喚他小秋或弟弟。

懷瑾創下剝離一半魔血的剮陣,時常為了加緊剔血而陷入欲速不達、適得其反的困境,那時他便在陣裏發瘋,邊自毀邊自語,丹羿宗裏的可愛小絮,逍遙宗裏的可憐小六,碎碎念念,唯獨沒有魔族裏的小秋。

日升月落,鄒翎看到蘭衡關在洞府裏的光陰。

笑千秋給他戴上項圈,手銬,腳銬,鎖在床腳用腳輕踩,用手輕撫,蘭衡眼睛裏不時泛起的微弱光芒讓他愛不釋手,他對他不是人間高貴的愛隻是魔族變態的占有欲。

他說你師門被我屠滅了,你當然可以到九泉下找他們,不過那樣的話,世間再沒有人記得劍魂山。

後來白羽戮魔之名不停傳進魔族,蘭衡眼裏的光芒逐漸熾烈,讓他中意又害怕。為什麼害怕,那不必深究。

他說你是我的狗,狗的世間隻有主人,又說你是我的爐鼎,除了我所在,世間沒有你的立錐之地,魔會撕碎吞噬你,人會羞辱踐踏你。

他把人藏得嚴實,說得扭曲,蘭衡把心聲說得直白,說得堅決。

“放我走。”

放我這,放我走,放我走。

三百年日複一日。

到了真正放他走的那一天,笑千秋一步步跟在他的背影後麵:“蘭衡,如果你發現人間容不下你,告訴我一聲,我接你回來。”

蘭衡一步步向著人族的方向前行,落日把雙影拉得漫長:“我從來沒有到過你那裏。是你強求,沒有回字。人間很大,我願意去往任何一個山窮水盡的險地,不計生死,不算福禍,隻要那裏沒有你。陛下……別再跟著我了。”

鄒翎飛快地掃視過他的記憶,想著也許他對笑千秋說的那句“你什麼也沒有”,這魔頭本人其實心知肚明。

他最後閃現回一些記憶片斷,定格在懷瑾臨死前對笑千秋說的最後一番話。

“如果來日不離墮魔,而他不想墮入邪道,小秋,你便用哥的歸兮陣助他。”

原來是叫歸兮陣,不叫千刀萬剮陣。

鄒翎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