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蘭衡無比希望人間有十萬年,他和笑千秋能隻有一麵之緣。
一麵之緣,便隻一見,唯生一念。
白羽看著蘭衡佇立在那裏,看著他對著那些象征屈辱的鐐銬投降,他也低頭屈服。
他抱著鄒翎轉身,走出稀稀疏疏的花草,走進舉目瘡痍的廢墟。
“不離,我帶你去我第一次經受天雷的地方。”他清清嗓子故作鎮定,但覺得骨頭在隱隱作痛,整副軀體無一處不痛,“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劍骨橫生,是早歸劍成形的地方。”
鄒翎輕咳著笑:“我還記得那塊廢墟,我在死人堆裏找到了你。”
白羽輕笑道:“在死人堆裏找到了我,然後要在太平人間裏丟了我。”
鄒翎想要點頭,但魔紋已蔓延到脖頸,動彈不得了。他望向黑夜,語氣故作輕快:“愛過你,極愛過,極珍重過,你從來不曾回頭告訴我一聲‘不要丟下我’,我不想被你丟,便隻好先發製人了。”
白羽說:“不要丟下我。”
鄒翎的眼淚毫無征兆地掉了出來。
白羽已抱著他到了當初遭受第一輪天雷的地方,跪在地讓鄒翎靠在自己懷中,在黑夜裏一遍一遍摩挲他的臉龐。
千年寒冰開啟了話匣子,像是有生之年第一次滔滔不絕:“不離,你能不能不要丟下我一個人?你看,笑千秋那樣十惡不赦的混賬,蘭衡都不能放下,你這樣好的人,我要怎麼才能放下。”
鄒翎唇瓣發著抖,笑道:“不如來日你與蘭衡成雙結對,互為救贖。”
白羽指尖摩挲到他蔓延到唇下的魔紋,也發著抖跟著笑:“來日我一個寡夫,他一個鰥夫,湊一起有什麼好的。來日世間沒有鄒不離,無人贖我白歸許。”
“那還是自救吧……”鄒翎還想多說些話,嘴唇忽然也動不了,發不出聲了。
“我自救不得,全靠你救。”白羽抱著鄒翎,低頭親吻他額間,黑夜無邊,他看得到鄒翎臉上的魔紋。
“我看過一些無厘頭的話本,寫的盡是杜撰你我的荒唐事。話本裏頌揚我在爭戰歲月裏救了無數普通人,卻忘了添加一筆,我忘記救我妻。
“我妻以身體渡我,以心魂暖我,以歲月救我,我顧念過許多陌生的世人,唯獨不知道憐惜天上地下獨一無二的我妻不離。
“如果命運能夠來過,我想回到過去,和不離重新開始。如果命運不能重來,我隻想抱緊此時的你,哪怕你變成魔,我也想和你重新開始。”
鄒翎咬破舌尖,拚盡力氣用靈力傳聲回答:“重新開始?可你看我現在的身體,已不是從前的鄒翎了。”
“不離還是不離。”白羽以唇輕輕摩挲他眼瞼,“無論你是人是魔,心魂都是不離,都是我的愛侶。不離是浪蕩的小浪花,潑我一身水。是搖尾巴的小狐狸,勾我丟魂魄。是坐鎮師門的大宗師,令我俯首稱臣。不離是歸許吹過三百年的風,撫摸在手心裏的花,是歸許小心捧著的白雪,仰望過千萬夜的皎月。天下這麼大,傳奇這麼多,除了不離,歸許看不下別的風花雪月了。”
鄒翎咳著血:“什麼時候這麼會碎碎念了……”
“這樣才能煩不離啊。”白羽沙啞地笑起來,“看你被我煩得無可奈何,撇嘴,翻白眼,咬牙切齒,你從前都不會給我壞臉色,可你不知道,你不高興時的表情更真實,很可愛,像手紮的小刺球,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