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資人最會看人,當年尚年輕的燕名揚輕而易舉就被看破。
他隻能沉住氣,佯裝自己毫無波動,並沒被觸動心事。
“你是個很有才能的年輕人,” 譚總看出了燕名揚的心氣,點到即止,“我願意錄用你。但在你接受這個Offer之前,我希望你自己先想清楚。”
後來,燕名揚接受了Offer。他深深地記住了譚總說的話,再也沒有忘掉。
當他不顧信義地坑人、踩著同行的血完成原始積累,一步步往上爬;
當他殘忍地對待沈醉,輕描淡寫地逼沈醉放棄《春棲》;
當他接到簡雅的電話,下意識點開沈醉的對話框時——
燕名揚每一次做決定,都沒有混淆自己的行為“本質上”應該是什麼。
地下停車場有一種獨特的安靜,使得這裏時不時響起的車輪磨擦地麵的沙沙聲、刺耳的鳴笛聲以及帶著回音的人聲,更像投擲到水麵上的石子,是令人不悅的闖入者。
“小燕,剛剛不是說好,飯吃完我們單獨聊一會兒嘛。” 譚總是個精瘦的高個子,年逾半百,依舊很精神。
燕名揚對周立群是有真正的尊重和感激的。可對譚總,他隻保持著表麵的晚輩禮儀。
“譚總。” 燕名揚腰背挺拔,亦不欠身,隻點了下頭,“我看今天太晚了。”
“裴延那邊您放心,沒有問題。”
“我想跟你聊的,不是《失溫》的投資。” 譚總是個真正的老狐狸,“你是從我手下走出去的人,雖然發生過一些不愉快,但我不希望我們兩家公司因此變得生分。”
燕名揚明白譚總的意思。他曾經坑過譚總的兄弟公司,也就是汪格背後的資本。
他也是因此才想送汪格一個順手人情,先是打算讓他頂替《春棲》裏的沈醉,失敗後又推他去《失溫》麵試。
之後陰差陽錯利益糾葛,形勢幾經轉變,可芥蒂是徹底結下了。
燕名揚並不在乎。他的工作原本就是不見血的戰爭,勾心鬥角你死我活。
“譚總說的哪裏話。” 燕名揚眼神蘊著塑料花朵般美麗虛假的笑意,“大家有錢一起賺嘛。”
譚總若有所思地看著燕名揚,忽然道,“我聽說,《失溫》後來用的那個演員,叫沈什麼的,跟你——”
“關係不錯?”
燕名揚腦海裏閃現出那個醒目的紅色感歎號。他意識到自己不太想否認這個誤會,“嗯。”
“之前好多人托我和老周,要把女兒介紹給你,你都婉拒了。” 譚總十分精明,嘴角的笑意連著皺紋,意味深長,“我還以為,你一心都在工作上呢。”
“我們以前就認識。” 燕名揚說。
“以前?” 譚總有幾分驚訝,“那得是多久以前了。”
燕名揚沒有說話,微微一笑。
“那你這點倒是很像老周。” 譚總不由得感歎道,“長情。”
“長情”的燕名揚回到車上,默默坐著想了一會兒。
曾經有很長一段時間,燕名揚試圖說服自己,舉報阿雪的行為是正義的。至少,是部分正義的。
阿雪確實犯了遺棄罪,甚至可能涉嫌拐賣,燕名揚沒有誣陷。
至於和小菟...燕名揚認為自己真的盡力了。
他盡力給過小菟幫助,教小菟做題,讓小菟未來或許能過得好些;他也沒有主觀上給過小菟任何誤導;他的目的本身是對的——
將犯過罪的人繩之以法。
燕名揚當年不是沒想過,或許這背後有隱情。可是他已經收不住手,也不想收手。
阿雪的罪行是一塊遮羞布,讓燕名揚可以不顧真相、不計後果地“公報私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