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菟貧苦無助,與天之驕子燕名揚不可同日而語。
如今的燕名揚無論多麼清楚沈醉的鬼祟玲瓏,心底還是難免代入初戀時對小菟的印象。
他想以一種類似“封建大家長”的姿態保護並管束沈醉,自己掌握這段關係的主導權。
“你怎麼了,” 燕名揚見沈醉遲遲不動,以為他在鬧脾氣。燕名揚無奈,“生氣了?”
“沒有。” 沈醉說完後沉默片刻,欲言又止。
燕名揚發覺情況不對。他眯了眯眼,複又坐下專注地看著沈醉,“那是怎麼了?”
“你覺得我不聽話。” 沈醉定定地望著燕名揚,一字一句地陳述了一個問句。
燕名揚怔了下,隱隱感覺氣氛變得緊繃。
沈醉好像真的生氣了。
“我,” 麵對沈醉的質問,燕名揚無法否認,卻也說不出一個幹淨利落的“是”。
他在腦海裏思考著這句話的同義改寫,想平滑地圓過。
孰料沈醉並不買賬。他仿佛已經預料到燕名揚的反應,等了幾秒沒聽到回複便道,“你就是這麼認為的。”
燕名揚不想跟沈醉起爭執,可他卻並不擅長處理親密關係中的齟齬。
一股潛在的不安席卷全身,燕名揚揉了下眉心,有些抑製不住煩躁,“我隻是覺得,你有時候太任性。”
“做自己想做的事,就算任性了?” 沈醉咄咄逼人道,“燕名揚,我從來不管你的事——我也管不了,那你憑什麼在我這裏管天管地的?”
“我不是你的下屬,不要把你在工作上的控製欲帶進生活。”
沈醉的反問來得突然,燕名揚猝不及防。
他幾乎沒意識到自己那潛在且自以為合理的掌控欲,直到被沈醉一針見血地點破。
沈醉說得是對的。燕名揚迅速反應過來,理智地開始狡辯,“不是這樣的,我是為你好,我——”
“我不是十四歲了。” 沈醉麵色平靜,無動於衷地終結了燕名揚的話。
燕名揚一愣,“你說什麼?”
沈醉卻沒有回複。他若有所思地看著燕名揚,聲音輕了點,“你知道我跟劉珩為什麼分手嗎。”
燕名揚眼神一緊,“這不重要,我也不想知道。”
“是因為劉珩喜歡我少年時期的樣子,乖順可憐。” 沈醉卻沒有放過燕名揚。他直直盯著燕名揚的眼睛,擲地有聲地發問,“你也是嗎。”
桌上白瓷盤中雜亂堆著剩下的魚骨。它從遙遠的南方水域而來,曾經堅硬且柔韌,能支起一條靈動鮮活的生命。
燕名揚被沈醉問住了,他感到震驚。
毋庸置疑,燕名揚喜歡麵前的沈醉,甚至不可自拔。
但更可怕的是,燕名揚平生第一次不可逃避地發現,他也是喜歡當年的小菟的。
小菟那麼可愛,誰能忍心不對他好呢?
燕名揚心底多年來堅固厚硬的城牆轟隆隆塌成斷壁殘垣,露出裏麵鎖鏈封著的林間小屋。
小屋裏住著一隻紅眼睛小兔子,還沒長大。
它被拋棄了,茫然不知道怎麼在光怪陸離的世上活下去。
有一天燕名揚誤打誤撞地探到這裏,小兔子終於有了希望,每天都眼巴巴地等燕名揚來,乖得不得了。
“你好像跟當年變化不大,” 一道理性到殘忍的聲音打斷了燕名揚的思緒。沈醉客觀評價著,沒有追問剛剛的問題,“可我已經不是十四歲了。”
外麵的車已等了許久。
到門口後,燕名揚默不作聲地替沈醉拉開車門,同樣沉默著的沈醉卻徑自繞到了另一邊,自己上了車。
“燕總,現在去哪兒?” 桑栗栗不明情況,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