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與來程不同,副駕上沒有沈醉了。
車內靜得令人煩躁,燕名揚打開了電台。他不喜歡看社會新聞,這些無用信息往往大呼小叫、膚淺且吵,他一聽就頭疼。
換了好幾個節目後,燕名揚無意中調到了一個電影評論的欄目,裏麵正在討論今年賀歲檔的電影。
“...總的來說,盡管《春棲》的打分很高,我還是更喜歡《失溫》。” 一位嘉賓道。
另一位嘉賓笑著接茬,“你隻是喜歡沈醉吧!”
“但凡資深影迷,或多或少對沈醉都是有濾鏡的。” 那位嘉賓感慨道,“他在《流蘇》裏簡直是...一眼萬年。”
“沈醉不僅僅是美,他當年的角色其實是很複雜的,並不好詮釋。”
“確實。” 第二位嘉賓再次接茬,“沈醉似乎一直很擅長演繹邊緣人物,而且是高度接地氣環境裏的邊緣人物。”
...
燕名揚淡然地聽著,心卻如平靜海麵下暗流湧動。
他看過《流蘇》,他知道沈醉15歲時為什麼能演得那麼好。
就算初看時不知道,如今燕名揚也明白了。
15歲的沈小菟並不太懂電影,會用的技巧就更少。他的確天賦過人,但更重要的是一腔真情流露。
小菟在《流蘇》裏的落單孤苦、悲劇的期待、可憐與倔強...燕名揚根本不敢細想他是如何演繹出來的。
燕名揚感到喉嚨發幹,眼睛酸酸脹脹的。他在前方服務區停車,此時將將淩晨四點。
深夜的服務區隻有亮得刺眼的白色燈光,僻靜少人。
燕名揚搖下車窗。不遠處的公路向前延伸,沒入蒼穹下的黑暗裏。空氣清冷,有著冰的溫度。
小菟從前是很愛我的。
最起碼,他依賴我。
燕名揚不欲沉溺於過去的錯誤和懺悔,因為於事無補。他下車吸了幾口冰刀般鋒利的新鮮空氣,忽的想:不知小菟有沒有拉黑我。
燕名揚點開微信裏沈醉的頭像,意外發現自己還能看見完整的朋友圈。
不僅如此,除夕夜的沈醉還發了條新動態。
「我不管,反正明年是菟年。」
下麵有若幹燕名揚和沈醉共同好友的點讚。
沈醉還回複了桑栗栗祝他新年快樂的評論。
燕名揚倚著車門,形影相吊,冷風從無遮無攔的曠野上刮來。
看起來沈醉心情很好,狀態一點兒沒受影響。
燕名揚點了個讚,而後上車離開。
沈醉已經迫不及待地奔向“新年”了。他在與過去徹底訣別。
燕名揚性格狠辣,卻很注重性價比,他並不喜歡用極端手段解決問題。
可小兔子實在跑得太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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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往家鄉山村的路,沈醉記得很熟。
這段路中間最是難開,是狹窄的盤山公路。遇上溼潤時節,常年大霧纏綿。
可開過這段山路,裏麵就是個山間盆地,肥沃平坦,物產豐富。
沈醉把車停在路邊不擋人的地方,戴了個黑口罩徒步往村邊的小山上爬。
這是村裏最後一批土葬,沈醉很快就走到了奶奶的墳塋前。他發現,這裏其他的墓碑大多較兩年前有所不同,顯然是集體修繕過,唯有奶奶的墓還很荒涼。⊙思⊙兔⊙網⊙
這裏是沈醉自幼生長的地方,是他最熟悉的地方。他十次夢回六次都有這兒。
“奶奶,對不起。” 沈醉在墓前跪下嗑了三個頭,眼球脹脹的發燙,“小菟去年沒能回來。”
“這兩年...小菟過得很好。” 沈醉跪著直起身,臉上浮現出令人信服的微笑,“明年應該會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