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想著,卻聽得一陣笑語傳來,她的位置靠後,隻得豎起耳朵來聽,看不真切,隻隱約瞧著,像是眾人在笑話楚淮。
他跪在大殿內,伏地給陛下敬酒賀歲,太子瞧見楚淮跪下,自是春風得意,覺得將楚淮踩在腳下,說了不少貶損楚國抬高大梁的話,以此來恭維陛下。
這樣的大好日子,看著楚國的皇子向他臣服,陛下自然心悅,朝臣們也互相應和,因此不少糟踐詆毀之語砸在了楚淮的身上,還問楚淮是否會歌舞,為陛下賀歲,好似楚淮是內侍監養的伶人,隨意差使。
所有人皆露出嘲諷的笑容,看著楚國皇子彎下脊梁,猶如賤奴般跪在腳下,承受著譏諷欺侮,匍匐著求一條生路。
而他們高高在上,宛如造物主,主宰著眼前人的性命,哪裏還有人記得,楚淮也不過才是個十四歲的少年。
望著楚淮削瘦的背影,蕭容悲從中來,無法言說的情緒迅速籠罩了她,分明羞辱的是楚淮,可她卻想起了被深刻在腦海中的一幕。
那年花朝節,七公主迫她跪地,要她膝行向皇後娘娘斟酒,若隻是斟酒,她並非不願,可膝行斟酒,連宮婢尚且無需如此,她還是皇室血脈,分明就是欺辱於她,又怎會願意。
見她不願,七公主在她手背上踩了幾腳,推搡她上前,言語間拿周嬤嬤威脅她,最終她隻得膝行數十步,向皇後娘娘叩首斟酒。
六公主覺得好玩,便也有樣學樣,要她也向貴妃娘娘斟酒,貴妃與皇後向來針尖對麥芒,皇後享受了她的伺候,貴妃自然也不能少。
那一日,她跪了整整一個時辰,在皇後與貴妃之間往返膝行,伺候著二人,也承受著眾人的輕視奚落,直至花朝宴散。
春寒料峭,她的雙膝險些廢了,此後在床榻間躺了一月有餘才能勉強下地。
她記得十分清楚,周嬤嬤抱著她哭道:“公主才十歲,若是傷了腿,下半輩子可如何是好啊。”
才十歲的她想不明白,自己哪裏礙了她們的眼?
第5章 親近
一刻鍾後,眾人笑夠了,滿意了,才讓楚淮退下。
蕭容雙手在桌下絞著帕子,視線直勾勾的盯著楚淮,瞧見他不卑不亢的起身,身姿雖然瘦弱卻格外挺拔,似一棵小鬆柏。
一如之前太子羞辱他時的不屈,這一次,哪怕被全大梁的文武百官折辱,他亦穩住了自個的身軀,起身後穩穩當當離開殿前,連一絲搖晃都沒有。
大概所有人都想在楚淮臉上看見他咬緊牙關的隱忍,看見楚淮敢怒不敢言的憋屈,這樣他們才能更加滿足,覺得自個踐踏了楚國。
可楚淮偏偏不給他們這個機會,麵上沒有屈辱,沒有憤怒,甚至沒有表情。
麵無表情,也許便是最好的回擊。
少年對他們的譏諷羞辱置若罔聞,絲毫不放在眼裏,一步一步回到了自個的位置坐下,好像剛才旁人欺辱的人不是他一樣。
這一刻,蕭容瞧見了滿大殿的跳梁小醜,與一個威武不屈的挺拔少年,大殿內的燭火搖曳,似在為他臣服。
蕭容終於明白,為何她總是不由自主的想親近他,兩人有著相同的處境,可是她在楚淮的身上瞧見自己渴望擁有卻不敢擁有的。
傲骨。
她多希望在被旁人折辱的時候也有他這份倔強不屈的傲骨,可是她不敢,隻要她不求饒,那些人不僅僅會殺了她,也會殺了她身邊的人。
她想活著,她不想死,更不希望旁人為她而死,所以她不得不向整個梁宮屈服,向她們求饒,希望她們能放她一條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