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玄司頭上如懸著一把利劍,他夜不能寐,食之無味,知道必死無疑卻又不曉得利劍何時能落下。半月的時間,被折磨的幾欲癲狂,這一日,他正在洗漱,突然就得到了大軍進京的消息。
傅玄司用手巾擦掉的臉上水珠,大步向周雲善的寢宮走去。周雲善原是豐腴的美人,如今消瘦了很多,圓潤的下巴變得尖尖的。
周雲善看向傅玄司,問道:“來了?”
傅玄司點頭。
他們一家三口如被關在皇宮的鳥雀,衣食住行皆有人窺伺,可以得到外麵的消息,也知道自己下場如何,卻怎麼都逃不出去。
他們被折磨了這麼長時間,總算可以得到解脫了。
周雲善輕舒一口氣,笑著挽住傅玄司的手,柔聲道:“不管結果怎樣,我這一輩子算是完滿了,你待我這樣好,我便是現下就奔赴九泉都是值得的。”
她願意陪他赴死,他卻舍不得。
傅玄司走到牆角處的金絲楠木衣櫃前,伸手拉開櫃門,將裏麵的衣物撥開,露出衣物後麵的隔板,那隔板是活的,輕輕一撥就能推開。
傅玄司道:“我初入宮時就修了這條暗道,修築暗道的匠人已被我盡數處死,現下除了你我二人並沒有人知道這條路,你進去後直走便能離開皇宮。”
說到這裏傅玄司頓了頓,疲憊不堪的眼中湧上一陣淚意,他輕咳一聲,將周雲善抱在懷裏,柔聲道:“你帶著寶兒出去,要走得遠遠地,再也不要回來。”
“你生的好,性子又和順,不要為我守著,若是遇到可心的人就嫁了。隻一點要記住,便是那人待你再好,也不要把真實身份告訴他,免得招惹無妄之災。”
傅玄司將周雲善箍得緊緊的,他原是極粗枝大葉的人,現下卻把一切都考慮到了:“你的梳妝台上的那隻檀木匣子裏放著一疊銀票,麵值有大有小,你出去的時候要帶齊全了。”
“世道艱險,你要記得財不外露,和寶兒安頓好以前,千萬不要動那些大麵值的銀票,先挑麵值小的兌換。”
事到臨頭,傅玄司似有千萬萬語要對周雲善傾訴,可現下兵臨城下,由不得他再囉嗦,他低頭在周雲善眉心吻了一下,又摸了摸寶兒柔嫩的臉頰,溫聲對周雲善道:“你快帶寶兒走吧!”
周雲善早已淚水漣漣,她自是不肯走的,緊緊摟住傅玄司的腰,開口說道:“我不走,便是死也要和你死在一起。”
她對他的情意他自然知曉,他隻想給她無上的榮華又如何舍得讓她陪她去死。
傅玄司抱起寶兒,對周雲善道:“左右我是活不了了,咱們一家三口總不能都死在傅珩手中。你瞧瞧寶兒多可愛,他是我的骨血,便是為了延續我們的血脈你也得活下去呀。”
大約是感覺到了父母的目光,寶兒咧開嘴笑了笑,還奶聲奶氣叫了一句:“娘親。”他剛學說話,發音還不準,將娘親叫成了郎親。
周雲善內心的那根弦狠狠抽[dòng]一下,淚水糊了滿臉,她雖是傅玄司的妻子,卻也是寶兒的娘親,便是為了寶兒,也得苟活下去。
她“嗯”了一聲,將銀票揣到袖兜裏,抱著寶兒鑽進衣櫃,在隔板處轉身看了傅玄司一眼,而後向下走去。
五城兵馬司皆是傅珩親信,見到聖上歸京,直接便開了城門,傅珩徑直進了皇宮。
傅玄司身穿明黃色龍袍坐在龍椅上,親眼看著傅珩進了大殿,傅珩身穿一襲靛青色圓領衫,身姿挺拔,麵容溫雅,看起來猶如落拓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