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四口人吃飯,沒有用會客時候的大餐廳, 而是選在了地方小些, 而氛圍更溫馨的小餐廳。
餐桌上擺的滿滿的, 都是孩子們愛吃的。
謝曼自己都沒怎麼吃, 一直在用公筷給兩個兒子夾菜,恨不能把這些日子的想念,全變成飯菜塞倆孩子肚子裏去似的。
埃蒙德就看她筷子起起落落的, 總沒有自己的份,最後忍無可忍的把自己碗推到了謝曼麵前, 示意他也要。
謝曼哭笑不得的看了他一眼,說了句:“你這都要跟孩子爭?”
埃蒙德說:“我這是在爭取我的應有權益。”
謝曼就隻好也往他碗裏夾了菜, 埃蒙德露出一點勉強滿意的神色。
池斐然跟克裏斯對了個眼神,大概就是從小到大都會有的“他們又這樣”意思, 然後不約而同的笑起來。
埃蒙德看到了, 就伸手敲敲桌子:“不要笑話你們的老父親, 不然等到你們以後有這天的時候,我會瘋狂嘲笑你們的。”
簡直是幼稚的不得了的話,桌上所有人都笑, 謝曼有些無奈, 感覺自己像是帶了三個孩子似的, 說:“都好好吃飯!”
三位男士聽從女王的指令,用行勤展示了什麼叫“好好吃飯”,一桌子菜幾乎被掃光。
吃完飯以後,一家人也沒各自回房, 仍舊聚在一起,說著一些可有可無的閑話。
池斐然一直找不到切入點,主要現在氣氛太好了,他實在是不想破壞。
他心裏的不安都因為家裏的氣氛而放大,他有些覺得自己像是個叛徒似的,媽媽應該不喜歡自己太親近爸爸吧?還有當著埃蒙的麵,要是說起爸爸來,他心肯定也不舒服……
眼看著小兒子慢慢的就蔫下去了,埃蒙德輕輕咳嗽了一聲,示意謝曼應該說點什麼了。
謝曼又怎麼會不知道兒子這會在想些什麼,但卡在心裏那麼多年的心結,又哪裏是那麼容易解開的。
可想到她這邊如果不退讓,那難過的還是自己兒子,她也就不得不做出選擇了,哪怕這選擇,並不是她心甘情願的。
她深吸了一口氣,終於開口輕聲問:“然然,你喜歡爸爸嗎?”
池斐然感覺到一種犯錯後被抓的心虛,但對上謝曼的視線,他最終還是點了點頭:“喜歡。”
謝曼心裏忍不住有些酸楚,但她卻讓自己露出個笑來:“喜歡就好。”
她眨眨眼,將眼底的一點淥意昏下去,說話語氣緩緩地:“以前你還小,我也就沒跟你說,希望現在說還不晚……”
她說:“不論如何,他是你爸爸,你有喜歡他的權利,不要覺得對不起,然然,你沒有什麼好對不起的,該說對不起的是我。”
克裏斯站起身來,像是要回避,謝曼卻示意他坐下:“你留下聽聽也好。”
謝曼看著池斐然,感覺時間一下子過的可真快,那個小小軟軟的孩子,好像昨天還在她懷裏似的。
謝曼在心裏小心斟酌著語句,輕聲道:“這些年不讓你們父子見麵,這件事是我做的不對。”
她看著臉色有些蒼白,美麗的臉龐閃過脆弱的神色,但最終她說:“可我不後悔。”
或許在兒子看來,池峻是個完美的父親,可對她來說,遠在華國的那一切,都是夢魘一般的存在。
她曾今深深地愛過這個男人,隻是當初的愛有多深,後來就變得有多恨。
如果他一開始想要的就是個名門淑女,那麼為什麼還是堅持要娶她?
那些年她努力的在學習一切,可終究是徒勞,從一開始就不對,努力再多都是白費。
她整個人存在的意義,都被那場婚姻一點點抹殺。
那些一次次被婆婆嘲諷否定,被丈夫不耐煩的敷衍好像就在眼前,無論過去多久,回想起來,讓她感到心頭戰栗。
是,他們是母子,而她是個外人,他們也的確不夠匹配,她高攀不起。
虛無的愛最終被消磨了,被丟掉的自尊也該被撿回來了,她什麼都不要,隻想要自己的兒子。
可已經到那個地步了,那位池老夫人還以為她是在拿喬,甚至背著她,帶著兒子去做了親子鑒定,這些事隻要一想起來,謝曼就感覺到無盡的羞辱。
那張高高在上的臉,簡直是這些年來謝曼揮之不去的噩夢。
那時候池峻是怎麼說的?
謝曼其實已經想不太起來了,無外乎又是一些“那是我媽”,讓她忍忍之類的話吧。
她忍了整整五年,可隻換來丈夫越來越敷衍的應答。
後來,他們終於離婚了,如果一切都在這一刻結束,謝曼至少還會感激池峻,謝謝他最後終於願意放手,願意把兒子給她。
再後來呢?
剛到國外的時候,她存款不多,為了長久打算,隻能租住很一般的社區。
池峻和他母親一次次的到訪,這是他們的權利,他們有權利來看然然。
謝曼自己沒有親人緣,便對這事情極為看重,也正因為如此,這些年,她對池家的事都閉口不談,那時候她也從來沒想過要阻止他們見麵,她沒過的,她不想兒子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