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複蘇,眼前的一切變得熟悉起來。
司煙沒有說話,聽著他哽咽訴說起從前的故事。
琅玕家裏在蘭城是很普通的人家,和其他蘭城人一樣,以培育蘭花為生。他在這裏,無憂無慮生活了十三年,父母恩愛,鄰裏和睦,幾乎沒有吃過什麼苦。
他爹不願讓他做蘭花匠,希望他用功讀書,將來入仕為官。
他年少貪玩,但還算爭氣,從未辜負過父親的苦心。
“我的回憶裏,全都是美好的。”琅玕茫然抬起頭,眼睛卻紅通通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我回憶著這些美好的事情,卻好難過。”
司煙輕聲問:“那你還記得自己是怎麼離開蘭城的嗎?”
琅玕搖搖頭:“我毫無印象。我應該一直生活在蘭城才對……這裏怎麼會變成現在這樣子?爹和娘又都去了哪裏?”
他閉上眼睛,所想起來的一切回憶,全都是美好而燦爛。
他睜開眼睛,所看到的一切盡是荒蕪寂寞。
這樣大的反差給琅玕帶來不少的衝擊,慶幸的是,琅玕很堅強。
“這裏,應該有一棵柳樹。”琅玕指著院子裏一處幹涸的池塘。
整個蘭城沒有一點生機,草木無影無蹤,自然包括這些宅子內。
琅玕陷入回憶:“我經常在這裏抓魚,蘭汀就在樹上睡覺。”
“蘭汀?”司煙捕捉到這個名字,“他是誰?”
“是我的朋友,我們是鄰居,從小一起長大。因為兩個院子挨在一起,我們找對方經常不走正門,而是翻院牆……”說話間,琅玕已經站在牆下,給司煙做示範,“就像這樣……”
小少年身姿矯健,很利落地翻上牆頭。
忽然,他愣住。
“怎麼了?”
司煙發現琅玕神色的變化,縱身一躍,飛上牆頭。
院牆的另一邊也是一片院子,同樣是荒蕪不見生機。
“好奇怪,我剛才好像聽見蘭汀的聲音。”琅玕皺起眉頭,半晌後落寞道,“現在聽不到了……可能是我聽錯了吧,這裏一個人也沒有。”
司煙往牆下一看,發現那裏有一塊半人高的黑色石頭,緊貼著牆壁,因為貼得太緊,所以牆壁微微有些凹陷。
“這塊石頭一直在這裏嗎?”
琅玕往下看:“蘭汀一開始翻不過來,所以特意搬了塊大石頭墊腳。不過,我怎麼記得在我嘲笑過他幾次後,他就把石頭搬走了……難道他又偷偷搬回來了嗎?”
正在此時,整個大地忽然一震。
“司煙大人!司煙大人!”
雲夢的聲音遙遙傳來,語氣裏充滿驚恐,“快跑!快跑!有鬼!”
青天白日,哪裏有鬼?
司煙拉緊琅玕,踏風淩空。
雲夢展翅飛在半空,鍾吾飛躍在屋頂,他們的速度宛如疾風,可見是竭力在奔逃。
而他們的身後,一個龐然怪物緊緊跟隨,每走一步,地麵就發出強烈的震動。
琅玕霎時臉色蒼白。
饒是司煙,也是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那怪物約莫有十丈高,形如稿木,四肢極長,但不像人的手臂腿腳,而是拖動著厚重又寬闊的綠葉,上麵還有倒刺。虧得司煙用著妖皇的身份,目力極好,才能見得到對方的鼻子眼睛。
可是不看還好,這一看,司煙險些嘔出來。
它的臉上爬滿了蘭花,分別是從鼻子、眼睛、嘴巴、耳朵裏鑽出來,攀滿整個臉部,看起來詭異又惡心。
司煙見不得這樣的東西,隻覺得雞皮疙瘩一層又一層。
她捏訣施法,陣陣氣浪飛去,“嘭”地一聲撞向龐然怪物。
怪物哀嚎,發出的聲音卻是刺耳得人當即目眩不已,仿佛有成千上萬的人在尖叫。
“捂住耳朵!”司煙皺緊眉頭,將琅玕交給雲夢和鍾吾,孤身靠近稍稍停住腳步的怪物。
怪物並無靈智,隻是見到活物時生出自然而然的殺機。
於是,司煙動起手來毫無顧忌,隻想速戰速決。
她手持長劍,劍氣凜冽,所過之處,蘭花朵朵碎開,在半空中化作黑霧飄散。
當司煙的劍掃向他的雙腿後,他重重砸地,發出震動天地的聲響,蘭城的街道因此被砸出一個巨坑。
寧靜得詭異的古城就此破裂。
怪物張開嘴巴,那裏吐出枝葉,枝葉上盛開密密麻麻的蘭花,攻向司煙。
司煙頭皮發麻,不待蘭花靠近,就主動持劍橫掃,幹脆利落砍下怪物的頭顱。
腥臭的氣味彌漫,到處都是飄揚的蘭花化作的黑霧。
“嚇死我了。”雲夢心有餘悸,“我們還以為終於在蘭城找到了一點生機……結果一靠近,這個怪物就從土裏鑽出來,追著我們跑。”
鍾吾和雲夢都是臉色煞白,狼狽不堪。
“是魔道。”司煙仰頭注視著這些飄散的黑霧,眼神猶如寒冰,“蘭城人的消失,與魔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