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天光乍破。
他從無邊的黑暗中走出。
鍾妙就站在盡頭提著燈籠等他。
第22章 、行遲遲(完)
鍾妙提著燈籠快步迎上去。
雖說她一直通過虎牙感應著顧昭的情況,倘若邪祟真敢動手,鍾妙即刻便能降下分神將它一劍斬去。
但到底是第一次放徒弟獨自麵對邪祟,難免心下不安,鍾妙仔細用靈火將徒弟身上沾染的邪祟之氣燒盡,這才放下心來。
顧昭倒一派輕鬆,他笑道:“師父都教過我怎麼應對了,怎麼還這樣緊張?”
話雖如此,他心中卻極為受用。
顧昭自小就懂得一個道理,想要長久被重視,必先體現出自身的價值。倘若他一遇到事情就後縮不前,隻會永遠被師父當孩子看待。
他不想永遠隻是師父眼裏的孩子。
鍾妙很少與他談及中州的局勢,就算問起也隻會笑著要他好好念書就是,但顧昭卻一向擅長從細枝末節中搜索消息推斷局勢。
白玉京、世家、長老院……
胡長老已走了半年有餘,那日被當作把柄脅迫師父的恥辱卻始終刻在顧昭心上。
如果不是他太過弱小,如果不是他出身卑微……
沒有人能叫師父忍耐退後。
師父就應當永遠高高興興地衝他笑,高高興興地練劍喝酒,那些人如何值得師父上心皺眉?
他心中像是有個不斷攪動的黑暗漩渦,隻有在得到鍾妙關注的時候才能短暫停息。
鍾妙彈了他額頭一下,顧昭啊呀一聲,笑出兩顆虎牙。
本就已是天明時分,一眼望見鍾妙這麼個硬茬,那邪祟直接化作黑煙轉頭便跑,鍾妙拎著徒弟縱身跟上,一路追到望月橋前。
這橋在當地也算頗有名聲。
據說是城主多年前剛上任時做的第一件差事,每當滿月時分,橋身的水中倒影與本體恰好拚成一輪圓月,而那月亮的倒影,正正落入其中,卻似一隻含情望月的眸子,因此得名望月橋。
那黑煙正是消失於橋墩之下。
鍾妙先是設下結界免得邪祟衝出傷及無辜,接著蹲下`身將手浸入水中探查起來。
顧昭隻見師父的臉色突然之間變得十分駭人。
“原來如此,”鍾妙低笑一聲,“原來如此。”
她將手抽回,直接掐訣點亮通訊玉符,不到一息,就聽對麵傳來一個清冷女聲。
“怎麼這樣早?”那人疑道,“你答應過我不在外酗酒的。”
鍾妙短促地笑了一聲:“那倒沒有,不過我有個更糟的消息要告訴你。”
“速速帶上稽查使來景安城,我發現了一處人祭。”
人祭是種種祭祀中最為野蠻凶狠的一種。
上古時代部落征戰之後,為了減少糧食消耗,更為了震懾敵人彰顯勝利,勝利的部落往往會將俘虜活祭以祈求神明庇佑。又因處理手法不同,分為伐、劌、施、磔、火、鼐、焚、舀、俎、彝。
其手段之殘忍,場麵之血腥,如今的人就是看上一眼,也要夜夜噩夢。
中州人族綿延至今,早已脫離茹毛飲血。
加之修仙之人恐傷天和,就是如今捕捉靈獸也講究一個留存生機。至於這種以人為祭品的野蠻風俗,更是被修真界唾棄為隻有魔修才會使用的下作手段。
但事實果真如此麼?
能飛升的終是少數,與其做不切實際的成仙夢,不如走些歪門邪道斂財續命。
修真者的弟子自然是不能用的,但一兩個凡人消失了,卻不會濺起多大水花。
修真界鼓勵仙凡有別斷塵絕念,就是再親的血親,一人為修士,一人為凡人,轉瞬間便天差地別在兩個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