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如此也就罷了,這家夥性子還尤其霸道,硬是將這小世界圈起來禁止其他神明靠近。凡有不服的,無不被祂摁住撕咬吞噬。

雖說神明生來就是等死,但終焉之地到底不應當在一個小家夥的嘴裏。

不過眼下已有陣子沒見著祂,不少神明又抓出把夢境試探性靠近,卻見忽然間海浪翻滾,有團光點漸漸升起,樣子倒很陌生,氣味卻極為熟悉。

……晦氣!

方才聚集看熱鬧的神明瞬間一散而空。

鍾妙在海浪中沉浮。

她沉睡於夢境深處,被溫暖的海水包裹。

記憶開始回滾。

在一切的最初,祂隻是守在海邊觀察。

付出代價,換取願望,觀察演化,千百年來皆是如此。

隻是隨著時日漸久,用來置換的東西多了許多祂不喜歡的氣味,甚至有不少人試圖通過強迫他人的方式完成自己的願望。

祂不喜歡被破壞規則,做得太過便會丟下雷光製止,下界卻不知為何甚是惶恐,以至稱祂為天道。

神明不需要姓名,但倘若稱呼得多了,便成為一種指名。

祂沒有及時否認,於是千百年後,有個人高喊著“狗天道!”渾身是血地栽倒在祂麵前。

祂端著算盤半天沒等到回答,正在疑惑間,就聽那女人怒喝。

“既然當真有天道,你為什麼不睜眼看看這世間?!”

祂第一次感受到某種類似迷茫的情緒。

“有什麼不同之處麼?”祂問,“死是生的必然,黑夜與白晝更替,千百年來皆是如此。”

說完這些,祂再次問道:“你的願望是什麼?”

那女人打量著祂,忽然露出種奇異的神色。

她說:“是不是隻要付出的代價足夠,就能公平換取願望?”

“不錯。”

她麵上燃燒起孤注一擲的瘋狂,語氣卻堪稱溫柔可親。

“既然如此,就請天道親自下凡看一看這世間。”

祂從未在凡間發展信徒,自然也沒機會下凡看看。

那女人自稱柳驚鴻,同祂細細講了許多種人間獨有的鮮美滋味,又聲稱自己徒弟如何體貼入微,這樣算來——倒是祂白白占了便宜。

既然向祂獻祭,就應當被滿足代價內的願望

祂天生一顆赤子之心,即使涉及自己也秉持公正,何況這願望確實不能算很難,因此沒過多時就被說動,隻待回歸時再收取代價。

神明生而知之。

穿過永恒之海後,祂直接忘記了自己是誰。

祂一路走來,模仿著世間萬物變換形狀,界外的記憶也越發模糊。等祂終於找著人,腦內早就空空,反倒被人拎回去做了徒弟。

“拎起來倒挺重,又是隻貓,不如就叫鍾妙吧。”

永恒之海掀起巨浪。

最年幼也最公正的神明於輝光中重生。

一百年後。

鍾妙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雙眼。

她自百年前醒來便接過這世界的至高權柄,順利晉級為擁有伴生世界的高階神明。

搬入新家的第一件事自然是打掃屋子,那群賭徒圍著永恒之海禍禍慣了,被她狠狠揍了幾頓才肯搬走,如此一來,下界早已過了百年。

界外沒什麼趣味,比起千百年的神明生涯,還是做鍾妙的時候有意思些。

好在這一百年似乎大家夥過得都還不錯,下界仍然留著她的廟宇。鍾妙急著要下來,也沒仔細看地圖,隨便指了一處便出發,本以為會落在某處深山老林……

鍾妙從指縫中又看了一眼,隻覺神識巨震。

——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