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出探親大概隻是個好聽點的說法。
裴青青看了一上午的奏報,一條條一件件全是底下人從崔家翻出的罪證,前些年遍尋不得的魔修果然藏在崔家,相比之下,謀反已經是輕許多的妄念了。
她看得實在無趣,連著那僥幸逃脫的崔十九也沒了精神搭理。
“算了,讓她去吧,不必尋了。”
第三日清晨,崔家舊址。
鍾妙蹲房梁上守了一夜。
大概是裴青青交代過,院中隻有血跡,雖然鍾妙心知這是權勢更迭的必然,但不用親眼見到婦孺的屍身,到底還是讓她鬆了口氣。
晨露降臨時,終於望見烏衣草顫巍巍從血泊中長了出來。
它由純粹的怨念而生,幾束絲線般的黑霧纏繞在一處,漸漸形成草莖的形狀,不斷抽芽,生長,最終停留在三寸的高度。除了葉片上的絨毛偶爾閃過暗紅的微光,看著與普通雜草並無區別。
摘取烏衣草本身對神識就是一種考驗,若是心智不夠堅定,很容易在采摘的瞬間受怨念汙染。
鍾妙將院內仔細清掃一空,剛摘下最後一株,就聽玉符響了起來。
顧昭在那頭含含糊糊埋怨:“師尊去哪兒了?怎麼這一次又讓我睡了這樣久。”
鍾妙聽著他的聲音,心中微微鬆快一些:“我在外有些事要處理,你若是醒了,先去找些吃的。”
她在院中將往生經念了三遍,見數百魂靈自血泊中飄搖著飛向遠方,無聲歎氣。
朱門已在前夜被鐵騎撞得破碎,鍾妙邁出門去,正瞧見顧昭抱著一懷小吃朝她奔來。
頭頂傳來輕輕撲朔。
一隻燕子鑽出巢穴,振翅向南方飛去。
第65章 、風雨欲來
師徒二人當日折返中州。
謀逆之事牽扯甚大,他們作為修士實在不適宜牽扯到後續的腥風血雨,尤其以顧昭正道魁首的身份,還是早早避開為妙。
趕到妙音坊,遠遠的卻望見數艘掛了家旗的雲船停在港口。
雲船與其他船舶不同,乃是當年世家鼎盛時特意研究出的玩意。
既不追求速度,也不追求負載,耗費靈石甚巨,唯一特色是行動間有層層雲霧纏繞船身。
從前有不少世家子弟愛用雲船彰顯自己視靈石如糞土的氣度,自百年前那場禍事之後,還能用得起的少之又少。
自上次不慎被賊人潛入,妙音坊閉市已有五日,也不知是哪家沒眼色的挑了這個日子來拜訪。
鍾妙正心下猶疑,忽聞砰砰幾聲悶響,從妙音坊內丟出兩個人來。
其中一個是中年男子,跌在地上怒斥:“有辱斯文!有辱斯文!王家竟出了你這樣的逆女!”
另一個管家似的人物扶他起來:“老爺不必置氣,想來小姐隻是自小不養在您身邊失了親近,再多相處相處便好了。”
中年男子揪著胸口氣得發抖:“我如何不與她親近?哪有父親帶禮物來見女兒的道理?我已做到這個地步,她還要如何?”
又是砰砰兩聲,門內緊跟著砸出兩件禮盒,蘇荷站在門口冷聲道:“勞煩兩位特特來看我們坊主,隻是妙音坊已閉市,還請以後看好時辰再來。”
話一說完,門就摔上了。
中年男子踉踉蹌蹌從地上起來,一甩袖道:“你們要如何我是不管了!此處我不會再來!”
那管家拍著他,語調柔和:“老爺這就說笑了,您當真能不管麼?”
兩人對視一眼,到底還是攙扶著一瘸一拐回了船上。
鍾妙從前對妙音坊的舊事也算有些耳聞,聽完這段對話,心中隱隱有了猜測。
病人耽誤不得,她搖搖頭,輕輕敲響暗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