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篝火旁,聽到張垂恕苦笑一聲,心下幾分洞察。

鉞戎是十年前方才納入大梁版圖的州府,作為鉞戎王的長子,張垂恕六年前便來了帝京,一個人住在了牽牛胡同裏的鉞戎王府,每日晨起去往東宮上學,名為守京,實為質子。

他若想回鉞戎,恐怕很難。

乘月卻接著萬秋棋的話說下去,她心情很好,語氣就很歡快。

“那有什麼難的,後兒回京,我同皇父去說。”

張垂恕聞言,麵上的神情一頓,怔然地擺擺手,隻說多謝公主的心意。

“臣還是等家嚴來京時,再同他一道兒回去。”

乘月哦了一聲,不再去細究他的話,隻悄悄望了一眼靜默而坐的顧景星。

他會有什麼願望呢?該不會是快些回北境吧?他好像同這裏的每一個人都不一樣,沒有那些俗常的兒女情長。

她想去他的身邊兒,不用挨的那麼近,隻要膝蓋能碰到一處的距離,能不用在篝火聲裏仔細分辨,才能聽到他的輕歎聲。

不是說好要看著她麼?為什麼沒有?乘月開始頻頻往顧景星那裏看,可是每一次他都是在低著頭,手裏拿著一根細木柴,若有所思地撥著眼前的火堆。

哼,還說會看著她,可每一次她看過去的時候,他都心不在焉。

乘月越發明目張膽地緊盯著他,甚至開始先轉過頭,然後猛的再轉過去,如此大的動作,都看不到顧景星的注目,還差點兒把自己的脖子給扭了。

少年們還在聊天,小公主覺得自己有必要生氣了,悄悄轉了身,貓著腰從女孩子們的背後爬了過去,爬到了顧景星的膝邊兒,氣鼓鼓地拿手指戳了戳他的手臂。

“你騙人。”乘月氣鼓鼓,拿圓溜溜的眼睛瞪他。

警覺如顧景星,早就察覺了公主的動向,在她戳過來的那一霎轉過了頭,嗯了一聲,溫和的眸光輕輕落在了她的麵龐。

“我往你這裏轉了一百八十次頭,你都沒有看我一次!”乘月扁著嘴巴,一手在地上撐著自己,她說著話,豎起了一根手指頭,委屈巴巴,“一次都沒有!我要生氣了!”

小公主宣告自己要發公主脾氣了,顧景星卻笑起來,眼眸裏帶了微茫的寵溺,正要開口時,眼前正拿手肘撐著自己的小公主,肘下一滑,啪嘰一聲,整個人整張臉栽在了草地上。

顧景星見狀,一把抓起了她,乘月抬起頭,啃了一嘴的草和泥,額頭上也沾了泥土,她更委屈了,盤腿坐在地上嗚咽。

顧景星低頭看她,公主的樣子實在可愛,他輕輕推了推乘月的肩膀,她不搭理,繼續坐著嗚咽。

顧景星無奈一笑,舉起了手掌,往地上拍了一拍,“好了,不生氣了,哥哥打它了。”

哼,又是哄小孩子的這一招,乘月委屈地看了他一眼,“是你害我倒栽蔥,吃了一嘴泥,還要怪草地……”

她低著頭抱起了臂,決定生他一萬年的氣,“反正今天我是哄不好了。”

側方傳來輕笑聲,乘月打定了主意不看他,卻見眼前慢慢伸過來一隻細木柴,上頭串了一隻胖胖的烏漆漆的物事,瞧著像是吃的。

雖然不好看,可是是香的,晚飯她沒怎麼用,這下聞到這個香氣,不自覺饞蟲就爬出來了。

“這是什麼,黑乎乎的……”

顧景星把細木柴收回去,在空中輕晃著。

“烤紅薯。”

乘月呀了一聲,立時便拋下了所有的不高興,轉過頭去拿,顧景星手輕抬,擋開了她,“仔細燙。”

他說著,輕輕去拆烤紅薯的皮,不過將將破開一個小口,白茫茫的熱氣便撲了出來,露出了紅瓤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