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京城的藕花胡同徹底安頓下來,那裏在東城,距離宮城不算遠,爹爹一下了朝便趕過去,不過也沒乘月去的多——她簡直像住在了藕花胡同裏,閨房布置地比鳳姿宮還要精致舒服幾分。

她成日你裏做阿娘的小尾巴,旁的事就想的少了,便是連燈帽胡同都很少去了。

白嬢嬢往宮裏遞了兩回拜帖,她那時候傷未好,便委婉地拒絕了,思來想去總覺得不好,同阿娘商量了以後,決定過幾日傳白嬢嬢玩兒。

說到底,白嬢嬢是除了父母親長以外,最疼她的人,總不能因為一個顧景星,從此斷了聯係不成?

隻是她還沒想好哪一日傳白嬢嬢入宮,邊境便傳來了不好的消息。

寒露前後,護國軍集結東西中三路護國軍,一共十五萬人,分三路進攻莽古哈。

此次戰事,意欲趁著慶州大捷的東風,一舉重創莽古哈,將他們趕到至北苦寒之地,再不能侵擾屠戮大梁的子民。

陛下拜靖國公顧長夙靖遠大將軍,統帥三軍。

他所率領的東路軍一直進至土刺河、鄂爾渾河,一路上殲滅莽古哈的軍隊近五萬人,但卻在稱海時,因征程太過遼遠,糧草補給跟不上,莽古哈軍隊又負隅頑抗,東路軍的損失也十分慘重,好在還能支撐。

而西路軍在肅北殲滅莽軍數枝,在集州、瓜州、沙州也都取得了大勝,尚算順利。

中路軍進至土剌河後,意欲與東路軍會合,卻遭遇了莽古哈丞相哈木帖與莽古哈山西王花赤卓立的合圍,梁軍死傷慘重。

不好的消息便來自土剌城。

靖遠大將軍顧長夙,在領兵前往土剌河救援時,被莽古哈丞相哈木帖截擊,東路軍本就自損嚴重,此時無力抵抗,退守大寧城外的長興嶺,自那一日後,音訊全無。

彼時乘月剛從藕花胡同回來,在仁壽宮裏同爹爹一道兒用罷了膳,爹爹同祖母說起了此次戰事,眉宇間滿是愁緒。

“兒子已命北路軍一共十萬人開拔長興嶺,盡快增援東路軍,必不叫顧侯苦等。”

乘月聽著聽著,就覺得心裏七上八下的。

她不懂軍國大事,也不知何為軍政謀略,卻知若是顧長夙當真被圍困長興嶺,靖國公府的上空怕是會籠罩一層愁雲。

她原就記掛著白嬢嬢,此時更生出了立刻去燈帽胡同的念頭。

她這一兩個月以來,常常在陛下的允準下出宮去藕花胡同,故而輕車熟路地乘車去了燈帽胡同。

那靖國公府門前果然蕭蕭瑟瑟,一對大紅燈籠在晚秋的風裏搖搖晃晃,像是不情願入冬似的。

後門有武將進進出出,顯是靖國公府派出去打聽的人,乘月因是輕車而來,便沒有知會任何人,隻在門前遞了自己的名帖,便悄悄地進去了。

一整個靖國公裏靜悄悄的,一直到了正廳,乘月才聽見白清梧在裏頭的聲音。

“……這麼些年,國公失去音訊的事,沒有十回也有六回,若是回回都還這般哭天搶地的,日子還要不要過了?陛下派了十萬北路軍支援,星兒和二叔也領了兵去了長興嶺,沒準兒明兒就能有長夙的消息。”

正廳裏傳來幾聲哀戚的哭聲,是靖國公府的老夫人薛氏。

“我聽說長興嶺在北境,是綿延千裏的大山,那裏是莽賊的地盤,他們處心積慮地就想要夙兒的命,這一回栽進去,怕是……。”

白清梧的聲音良久才響起,嗓音裏透著一股涼意。

“母親,咱們就盼著點他好吧,我始終相信長夙吉人自有天相。”

裏頭又是一陣兒沉默,良久薛老夫人才被攙扶著走出了正廳,因太過傷心垂首落淚的緣故,並沒有看見站在廊下的乘月,隻哀戚著走了。